第21章

苏衔躺回床上,皇帝挥手示意谢云苔退下。谢云苔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出,安安静静地一福,提步就走。

苏衔恹恹地淡看她离开,撇嘴:胆子忒小。

皇帝沉容走到床边坐下:“怎么回事,刺客到底何许人也?”

苏衔斜眼:“暗营没禀话?”

“暗营说只找到一个人,是让你拍死的尸体。”皇帝道。

苏衔:“那就对了啊。”

“当真只有一个人?”皇帝面露惑色,“这人功夫很高?能将你伤成这样?”

“也没有。”苏衔撇了下嘴,并不多提谢云苔,“我轻敌了,一时走神,让他抢了先机。功夫也就那么回事吧,这不是让我拍死了?”

皇帝沉了沉,又问:“何人支使你可有数?近来得罪什么人没有?”

苏衔一声嗤笑:“那可多了去了。”

“……”皇帝无语凝噎,被堵得有点没话,加之又急着去上朝,便嘱咐了苏衔几句,先行离开了。谢云苔施大礼恭送皇帝,刚要回到寝殿,就见沈小飞又入了紫宸殿来。她只得又停住脚,请沈小飞先进去,沈小飞果是有事要私下告知苏衔,入了殿就径自阖上了门。

“师兄。”沈小飞走到床边张望着,“你可好些?”

“小伤。”苏衔坐起身,“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说着一睃床边,是以他坐。

“嘿。”沈小飞边落座边笑了声,“可是查出紧要东西了。”说着手在衣襟中一探,摸出枚玉佩给他。

苏衔伸手接过,一眼看出是上乘的白玉质地,温润细腻,不是凡物。但京中的达官显贵有许多,这样的东西便也不足为奇,更不足以一见便知出自谁手。

却听沈小飞又说:“我试着查了查宫里的档,还真就查着了……中间拐了七八道弯,但最初是从皇长子手里出来的东西。”

玉是几年前贡进来的白玉,皇帝赏了两块给皇后,皇后又分了一块给儿子。

苏衔眉心微皱:“师父知道了?”

“他昨天刚回京,我还没来得及去见他。”沈小飞道。

“哦。”苏衔应了声,说出的又是,“先不必告诉他。”

沈小飞:“……”

“听我的。”苏衔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口吻缓缓,“容我想想再说。”

沈小飞深皱着眉头,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答应了:“好吧……”又不放心地续道,“师兄可别自己冒什么险。”

“我有数。”苏衔颔首,思索着躺回床上。沈小飞与他最是熟悉,知道他这副样子就是要想事,也不多言,直接转身走了。

殿门关合的声音一响即止,苏衔心念微动,将那块玉举起来,放在眼前细看。

这东西出自皇长子之手,便说明那刺客也是皇长子的人?好像不无道理。

他才刚盯上玫妃的事情,玫妃也刚一病不起,就出现了。而且,这刺客还对他颇为了解。

从前因为机缘巧合,皇长子也知悉他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门声又一响,苏衔侧过头,看到谢云苔正进来,蹑手蹑脚的样子。

他慵懒地叫她:“谢云苔——”

“怎么啦……”她上前,置身天子殿前的紧张让她将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像小猫在走路。

苏衔大刺刺地拍拍身边:“过来给爷暖床啊!”

谢云苔局促地低下头。

其实在家中的事被揭破后,她时时在提醒自己婚约已经不复存在,身为通房要服侍他是应当的。他也的的确确早已对她抱过了也亲过了,她对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已不像最初那样紧张。只是现在,还是不太好吧……

“这是紫宸殿呀。”谢云苔小小声地提醒他,“陛下一会儿下朝回来了怎么办?”

“你哪来的这么多要担心的事情?”他不悦,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拽到床上。

谢云苔只好躺下去,他立时扒过来,手脚并用将她搂住,像只八爪大章鱼。

她身形僵住,忍着他。忍了会儿觉得这样僵着好累,又开口:“公子会不会压到伤口……”

“不会。”苏衔皱了下眉。

谢云苔:“……”

他闭着眼,又说:“你未婚夫的案子,我知道怎么办了。”

谢云苔薄唇一抿:“不是。”

苏衔锁着眉抬眸看她,她轻轻道:“他不是奴婢的未婚夫了。”

“哦,我没记住他的名字,随口一说。”苏衔漫出笑意,旋即改口,“你父母的养子的案子,我知道怎么办了。”语中一顿,他径自续道,“那天刑部觉得百善孝为先,这样的恶事应当从重,当斩;但大理寺觉得律例中所言的‘忤逆’与此案不符,这人杀不得。要我看啊,折个中好了。”

谢云苔眨眨眼:“怎么折中呢?”

苏衔咧嘴,笑得实实在在:“阉了吧。”

“?!”谢云苔惊住,这个字也令人脸红。于是她滞了半晌,才双颊红扑扑地又说出话:“阉……阉了算什么刑罚呢。”

“就是宫刑啊。”苏衔啧声,“留他一命,处以宫刑,然后没入宫中为奴。省得他总心术不正,时时想借着姑娘家投机取巧往上爬,出了事又不肯善待。”

这样的人倘若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他还得另费力气收拾掉。不如直接阉掉好了!

说完半晌,苏衔没听到回应。睁眼再看看,看到他的小通房脸更红了,比他哪次调戏她的时候都红。

“怎么了?”苏衔不解。

谢云苔匆匆摇头:“没什么。”说着就匆匆忙忙从他怀里挣了出去,翻身下床,“奴婢去给公子端早膳来。”而后就不由分说地逃了。

逃出紫宸殿让凉风一吹,双颊的热度才消散了些,脑子里胡乱设想的画面也渐渐消失,谢云苔深深吸了口气。

她刚才其实在想,阉掉是什么样子……

她和程颐实在太熟了,冷不丁地得知他身上要、要少掉一块肉,她就忍不住地好奇。

但其实,她连不少那一块是什么样都没真真正正地见过,想也只是彻头彻尾地胡想。除却想得自己面红耳赤,别无他用。

寝殿里,苏衔在她离开后半晌才将视线从门口收回。

嘁,小狗腿脸皮忒薄,他就抱她一会儿,至于这样吗?他都没敢凑得太近,生怕她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脸上撑不住,结果她还是跑了。

跑什么跑,等他伤养好,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洗干净扔上床,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谢云苔在殿门口询问宫人去何处提膳,便有宦官领她去了御膳房。御膳房就在紫宸殿后,离得倒不远,只是现下时辰尚早,几样被给苏衔的药膳尚未妥当。谢云苔等了一刻,提着早膳回去时,入殿外殿之中坐了好几人在饮茶静等。

几人看着都年轻,较为年长的也不过与苏衔年纪相仿,年纪小些的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哥哥衣着华贵。谢云苔猜想许是宫中皇子,不敢多言,随着领路的宦官一起溜着墙边直接去绕去寝殿,迈进殿门,便见另一刚进殿来的宦官正向苏衔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