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梦千秋(二十六)(第2/2页)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白檀想要明哲保身,旁人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太子姜琸以钦慕白檀文采为由,数次邀他到东宫游玩。

纤细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封精致的请帖,白檀随意扫了两眼,嗤笑:“骗鬼呢。”

文采比他好的大有人在,远的不说,韦骄、张蕴伯、司徒枫,都是京洛名声极盛的俊杰,也是此次殿试的前三甲,如今风头日劲,前途当不可限量。

若姜琸若真是有心请教学问,大可以去找别人,太子少师的荣宠,想必定能引得众人趋之若鹜,尚且轮不到白檀。

只是白檀虽然看破姜琸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乃一国储君,手握实权,到底不能全然不顾及对方颜面。

屡次遭拒之后,姜琸态度越来越强势,前来传口谕、送请柬的也由初始的小太监,慢慢变成了金吾卫。

天气渐冷,百花凋零,矮墙上虽然还爬着些蔷薇,却也是稀稀落落的,好不萧条。

望着好不容易被打发走的东宫侍卫,白檀烦不胜烦地皱起眉头,将刚刚采摘下来的花瓣递给无忧说道:“把这些拿回清风楼,晾晒起来,晚上要用的。”

无忧领命而去,白檀见周围无人,快步来到假山隐蔽处,将藏身暗处的影卫唤了出来,问道:“姜琸与阮青松如何了?”

影卫言简意赅:“如胶似漆。”

白檀冷笑:“我最讨厌别人婚内出轨了,想那太子妃闵氏刚出月子,就遇到这样的事,也真是可怜。不过,素闻镇国将军闵行肃家风强硬,其子女大多也都如此,当不可以常情度之。况且,听闻太子妃幼年曾随父兄上过战场,是巾帼英雄,不该被如此欺瞒。长痛不如短痛,找个时机,把事情透漏给她吧。”

还未出十月,蜀地突然传来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彻底打破京洛歌舞升平的繁荣假象。

叛臣平西王余孽姜戎勾结残党,起兵造反,已经接连攻破平州、青州两地,眼下正逐步逼近黄河上流的甘州,宁州,剑指西州。

敌军来势汹汹,姜国士族措手不及,竟引得人人自危。

倘若连西州也沦陷的话,京洛怕也岌岌可危。

朝堂上霎时一片愁云惨雾,真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思来想去,姜琸打算请镇国将军闵行肃出征,命其领兵二十万,讨伐叛贼。

一来,姜琸对闵行肃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信任,虽然关系不甚亲厚,到底是他岳父。二来,闵行肃骁勇善战,年轻时是有名的常胜将军,如今即便上了些年纪,也依旧宝刀未老,派他去,成算也大些。

闵行肃行伍出身,雷厉风行,很快便率领二十万士兵远赴甘宁,誓死与叛军一决高下。

姜琸自觉了了件心事,顿感轻松不少。这晚,又派人往白府给阮青松递了信儿,两人约定在一处私宅相会。

见姜琸满面红光,心情愉悦,阮青松有意试探,倚在他怀中轻声道:“殿下总领朝纲,前几日为国事操劳不已,人都清减了。不说草民看着心疼,就连家父也日夜忧心,殿下若是再有烦心事,尽可以找家父,他旁的没有,为您进忠的心却日月可鉴。”

阮乐正被罢免了官职,如今赋闲在家,可不日夜忧心吗?

姜琸很受用,低头将他举至唇畔的一杯“芙蓉泣露”饮尽,笑道:“莫急,你父亲的事孤心中有数,避过这一阵,待大事成,孤用他的地方多着呢。”

阮青松连忙挤出一抹感激涕零的笑容,“家父必定为殿下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恳请殿下施以援手。”

“呵,孤此刻却想要你效劳呢……”姜琸凑近阮青松脖颈,俯首,语气含混不清地说道。

两人纠缠在一起,房间内隐隐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奇怪声音,陌生而又熟悉。

太子妃闵依兰一身黑袍,悄然无声地站在窗下,高大臃肿的身躯被暗夜扭曲成怪诞的剪影,唯有眼尾偶然划过一抹晶莹,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良久,太子妃闵依兰神态决然地转身离去,背影孤单伶仃,被月色渐渐拉长,慢慢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白檀从树后走出来,仰头望着天上一弯残月,幽幽一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顿了顿,又道:“可见世间情爱都是靠不住的。”

孰料,一直跟在他身后,寡言少语的影卫却应声道:“属下看来也并非全然如此,世间也有痴心不渝之人,只是公子并未注意到罢了。”

白檀来了兴趣:“哦?我还以为你们影卫都是心如止水,不解风情的,难道你已经心有所属啦?”

向来镇定自若的影卫竟然尴尬地咳了一声,垂首道:“不是属下,另有其人。”

白檀问道:“何人?”

影卫莫名道:“公子恕罪,属下不能说。”

白檀盯着他看了半晌,慢慢勾起唇角,心情甚好地说道:“起来吧,再随我走一趟。”

影卫道:“公子想去何处?”

“护国将军程英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