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言少钱摘掉耳机,“唢呐怎么了,看不起唢呐吗?红事白事都靠它,想当年寨里有个兄弟大婚,我们吹唢呐给他吹了三天三夜,腮帮子都疼了。”

沈酌心说你不要腮帮子疼了,他光听描述都觉得脑壳疼,好像唢呐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绕梁三日而不绝。

流氓乐器,当之无愧。

言少钱起身下床,轻轻叹口气:“说实话,我还真想找个唢呐吹他个痛快来着,当年林家冤死那么多人,到我死都没能平反,听说那些尸体都随便挖坑填埋了,连个衣冠冢也没能留下。那时候人人自危,就连我远嫁他乡的二姐也被夫家赶出来,最后在一棵老槐树上自缢而死。”

他走到窗边,伸手轻轻一抓,也不知想抓住什么:“若有机会,我定要为他们痛痛快快吹一场唢呐,送他们最后一程。”

沈酌看着他的身影,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整个人融进细小的浮尘里,似乎就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他忙上前搭住对方肩膀,驱散了那股虚幻的不真实感,轻声道:“我觉得,你还是弹琴吧。”

言少钱:“……”

看不起唢呐就直说。

“对了,”他转移开话题,“昨晚我都忘了,你给那个叫……赵梓馨的女生打电话没有?她没事吧?让那个拿电击`枪暗算我的小子跟她接触,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打了,她挺好的,当时我让保镖跟着他们的,你信不过那群臭小子,还信不过我的保镖吗?”沈酌说,“她说谢谢我们,她被邵鹏那小崽子纠缠很久了,终于有机会能摆脱他,她还挺高兴的。”

言少钱低头摸着自己的手指:“你都答应她什么条件了,让她心甘情愿帮助我们拍视频?”

沈酌:“当然是让邵鹏滚蛋,滚出沙鸥市,有多远滚多远,他父母公司那边我已经派人联系了,开除两个小职员还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不教育好自己的儿子,那就要做好被他牵连的准备。”

“你行动还真够迅速的,”言少钱说,“另外一个小子呢?”

沈酌知道他指的是那个拿电击`枪的男生:“留校察看,他还有一点悔改之心,算帮了我们的忙,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再敢犯类似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一个好消息,”沈酌眼睛微微地眯起来,“高旺畏罪潜逃了。”

“……逃了?”这令言少钱十分惊讶,“这个节骨眼他逃跑,岂不是意味着他心虚?”

沈酌点头:“警察也这么想,今天本想传唤他,结果发现人已经不在本市——现在正在调查他的行动轨迹,准备逮捕他。”

“查到了吗?”

“暂时还没,没查到他本人信息的购票记录,应该是驾车逃跑的,警方锁定了他名下的几辆车,也没查到过高速的缴费记录,有可能走的国道,目前在排查监控,这需要点时间。”

言少钱“唔”一声:“如果查到了,务必通知我。”

“你要干嘛?”

“我要亲自抓他,”言少钱用力咬牙,“不揍他一顿,我不甘心。”

“……你省省吧,”沈酌无奈了,“算我求你了言哥,你就老老实实在家歇着不好吗?抓捕逃犯这种事就让警察去做,你不能抢人家饭碗吧?”

“你懂那种感觉吗?”言少钱忽然回头,明明声音很轻,沈酌却觉得他仿佛动用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他亲自来我家宣旨,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我父亲还得跪在地上,跟他说一句‘谢主隆恩’——我真是想起来就想吐!”

沈酌差点被他的情绪感染,连忙搂住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知道了言哥,咱们不跟他生气,冷静点。”

“我冷静个筛子!”言少钱一点也不想冷静,“我必须要揍他一顿,否则我不姓言!”

“你本来也不姓言——”沈酌搂着他肩膀把他往外推,“不气了不气了,吃饭去吧,别想他了,省得影响食欲。”

陶琴女士已经在外面喊他们,言少钱只好忍下这股怒火,先去吃饭。

由于某人伤没好,昨晚还发了烧,陶琴没敢给他做刺激的食物,所有菜看上去都很清淡,这让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言大当家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沈酌昨晚一宿没睡好,下午也不准备再去公司,他在“饭后消食”和“躺下睡觉”之间犹豫再三,决定把某位不听话的大当家拉去医院换药。

言少钱正在往新手机上装软件,闻言抬头:“换药?不去。”

“你还敢拒绝?”沈酌越想他昨天晚上的举动越生气,“你当时怎么跟我保证的,说自己肯定不会有问题对吧?结果发烧成那样,今天还拒绝换药?”

“那是个意外……”

“没得商量,”沈酌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快走,谁知道你发烧是因为吹冷风还是伤口发炎,必须去医院。”

言少钱:“……”

啊,真是糟糕透了。

这个时间医院刚刚上下午班,言少钱强行被沈酌拖过来,挂号后等了一会儿,被护士叫进了治疗室。

他本以为换个药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谁成想护士揭开纱布以后居然说:“有点感染呢,你伤口沾水了?”

言少钱一愣:“没有。”

护士:“吃刺激性食物了?”

“也没有。”

“剧烈运动了?”

“呃……”

言少钱余光扫到旁边沈酌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十分心虚地没吭声。

现代人体质真就这么弱?!

护士:“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董主任说的那个挨了一刀还活蹦乱跳,一边流血一边揍了一群熊孩子的病人吧?”

言少钱:“……”

不,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没发现沈酌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吗?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你是真的莽,”护士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还好感染得不严重,我给你洗一下吧。”

言少钱还没意识到她这个“洗”指的是什么,只看到她取了一瓶什么东西,并说:“趴下点。”

沈酌帮忙撩着衣服,护士打开那瓶不明液体,小心地倒在伤口上。

液体接触的伤口的瞬间,立刻泛起大量的白色泡沫,言少钱只感觉皮肤一凉,针扎似的疼起来,不禁叫出声:“你倒的什么东西?”

“双氧水啊,”护士面无表情,“疼吗?忍着点啊,很快就好了。”

言少钱:“……”

信她才有鬼!

许是腰部的皮肤比较敏感,他疼得头皮都麻了,忍不住直咧嘴:“简直比我直接用酒还……”

他话到一半,自己先觉得不妥,急匆匆把还没出口的“疼”字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