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宫宴

翌日清晨, 赵锦诺很早便起。

娘亲过世得早,她自幼都是跟在宋妈妈身边的,但在南顺, 一直都是师娘在照顾她。

师娘惯来起得早, 数十年如一日,老师的三餐几乎都是师娘做的。

师娘书画上的造诣其实不逊,但同老师一处,便是温婉贤惠的贤内助。

大凡赵锦诺在南顺京中, 大都会早起陪师娘一处,哪怕是在小厨房内说会儿话。

“昨晚回得晚,不多睡会儿?这么早起做什么?”师娘温和。

赵锦诺揉了揉睡眼惺忪, 呵欠道,“我来陪陪师娘说会儿话,我许久没见师娘了。”

她去年二月来过南顺京中,而后三月被王氏派人接回乾州,差不多将近一年的时间,赵锦诺轻叹, “这一年仿佛过得太快。”

师娘笑了笑, “怎么不快?你都嫁人了。”

赵锦诺笑道, “听谭悦说, 阮奕应当明日就会到京中了, 届时一定要让师娘看看他。”

师娘莞尔, “正好有时间,同我说说阮奕的事吧。”

她没有女儿,锦诺在心中便等同她的女儿。

早前丹州同她说,锦诺要来南顺,她心中还欣喜了一阵子。但锦诺惯来有主见, 也不是迁就的性子,后来说不来,便一定是找到了心中喜欢。

她尊重孩子们的选择,也愿意听他们说自己的事,谭悦是,丹州是,锦诺也是……

她说完,锦诺欢快应了声“好啊”。

而后爬上一侧的椅子,端正盘腿坐好,认真道,“我是在回乾州的路上遇到阮奕的,他那时在抓他的那只兔子大白……”

师娘笑笑,倒是个别致的开始。

小厨房内炊烟袅袅,不时传有笑声传来。

丹州伸腿就想往一处凑热闹去,身旁五师兄伸手拎起他衣裳,“让锦诺同师娘呆一会儿吧,她许久没见师娘了,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丹州挠了挠头,似是想想也是……

老师的生辰渐近,各地的同门接了师娘的消息,这几日,都陆续从外地赶来。

老师的学生其实不多,大约十来人左右,最大的,年纪比师娘还稍长些,最小的,便要数丹州和锦诺。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三师兄要比大师兄年长,二师兄又要比四师兄年长。其实年纪在师门都被淡化,但许久未见,众人都很亲厚。

明府的下人很少,端茶倒水惯来都是自己动手,一时间,好似都觉得时光回到早前在师门的时候。

三三两两聚一处说话,闲聊,顿觉时间飞逝。

府中人一多,师娘忙不过来,多是赵锦诺在帮手。

丹州又是老师和师娘的养子,这两日返城门口接师兄的活儿都落在丹州头上。

仔细想想,谭悦倒是有两日都未露面了,但谭悦朝中事多,师娘,丹州和锦诺都未单独寻他。

赵锦诺和丹州这一两日时间都在忙乱中度过。

……

腊月二十七黄昏,苍月的使团会入京。

礼尚往来,朝帝遣宁远侯前往迎接。

京郊十余里处,谭悦的马车已至。

马车中燃着碳暖,谭悦手中亦捧着暖手炉,目光空望着马车中的一处,出神许久。

见过朝帝之后,他这一两日一直在府中,早前心中的担心似是逐渐变成事实,阮奕抵京了,还是他特意邀请来的南顺国中,他不知当如何面对赵锦诺。

马车中的碳暖“哔啵”作响,有禁军侍从上前,在马车外恭敬道,“侯爷,苍月使节已行至三里外。”

谭悦缓缓回神。

冯涛撩起帘栊,踩着脚蹬下了马车,南顺国中的鸿胪寺卿郭树坤也迎了上来。

苍月是周遭诸国之中上国,当初谭悦到苍月国中,阮奕迎候足以。

但今日阮奕抵京,便有鸿胪寺卿郭树坤一并前来应接,以示尊重。

今日陛下还亲自在宫中设宴替苍月使臣接风,眼下这个时辰抵京,入宫正好是晚宴的时辰。

郭树坤翘首中,不远处尘烟滚滚,有马车和铁骑的声音传来。

谭悦和郭树坤并肩前行,在对面队伍前方的正是袁开阳,见了南顺国中的应接队伍,袁开阳挥了挥手,身后的队伍陆续停下,纷纷下马。

双方的鸿胪寺官员礼貌又客套的上前会晤。

马车停稳,帘栊撩起,阮奕下了马车。

谭悦踱步迎上,“阮奕。”

阮奕看了看他,嘴角微微勾了勾,“侯爷一切可还顺利?”

谭悦先行回京,阮奕如此问,旁人听来并无不妥,谭悦知晓他是在问赵锦诺,谭悦颔首,“顺利。”

阮奕眉间微微舒了舒,即便知晓不会有事,但从谭悦口中听到这声“顺利”,他心中的惦念似是才放下。

一侧,郭树坤也上前,“久闻阮少卿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阿谀奉承的话,是鸿胪寺官员必备技能。

“郭大人好。”阮奕亦点头致意,南顺鸿胪寺卿名唤郭树坤,这一路,王主事都有交待,事无巨细。

稍许寒暄过后,郭树坤道,“阮少卿,先入宫吧,陛下已在宫中设宴等候。”

阮奕却之不恭。

谭悦抬眸看向他,“早前在苍月京中一直是阮少卿在招呼,今日远道而来,不如去我马车上,我替阮少卿介绍南顺京中。”

阮奕知晓谭悦是有话同他说。

阮奕应好。

等上了马车,马车中得碳暖燃得很浓,谭悦还一直手捧着暖手炉,阮奕看了看他,“宁远侯你没事吧。”

谭悦淡声道,“一到腊月便如此,开春便好,不妨事。”

阮奕多看了他两眼,脸色似是比在苍月的时候还差。

谭悦轻声道,“阮奕,你这一趟来南顺,准备在京中呆多久?”

阮奕自然不会真以为谭悦让他上马车,是为了同他介绍南顺京中,但谭悦忽然如此问起,阮奕眸间微微愣了愣,“应当月余。”

谭悦握紧暖手炉的掌心顿了顿,低声道,“近来国中不算太平,你还是寻时机早些回去,不必在南顺京中搅这趟浑水……”

谭悦话中有话,但是没有说透。

阮奕微微拢眉。

谭悦亦抬眸看他,“阮奕,不管你来南顺出于何种目的,但眼下的南顺,于你,与锦诺,都不是久留之处。你是聪明人,应当也有察觉,我也拿捏不准陛下的心思,但在此之前,你自己多留意小心。锦诺的身份不宜暴露,你若想见她,就来寻我,小心驶得万年船。”

阮奕是诧异谭悦的立场,会同他说这些。

正因为如此,他不应当多问,并且多问,谭悦也不会再多说。

谭悦是让他在京中小心,且尽早离开。

他猜不到可是此行的目的暴露……

马车内一时短暂沉默。

谭悦眸间沉了沉,又道,“腊月二十九是老师生辰,师娘说想见你,酉时三刻,我在会安排好人来驿馆接应你,他们会安排好,不会让你行踪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