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之所以用落魄来形容,是因为他原本脚上穿着一双深蓝色的男士夏季拖鞋,但此时已经被梁怀揍得不翼而飞了一只,汗衫的领口也被梁怀抓裂,满脸的胡茬乱长,看上去极其地不修边幅,脸上因为剧痛而五官扭曲。

护士闻声赶来,忙压着嗓子喊:“病人还在这里休息呢,你们家属怎么回事?能不能注意一点?!”

梁怀刚才是气红眼了,一时疏忽,此时经过护士的提醒,他抓着中年男子的衣领出了病房,带到走廊上。

陈熠安愣在原地,下意识抬着手,不知道怎么办好,看向梁爷爷。

爷爷他捂着眼睛,面对着墙壁,似懊恼又似无奈,没上去管。

陈熠安想了两秒,给助理一个眼神,让助理牵制住护士。

自己也行到走廊上,看到梁怀此时把中年男子摁在椅子上,怒不可遏地道:“我有没有警告你,不要再回来?你不是答应过我?现在却三天两头往爷爷家里跑?”

中年男子拽着他的手,“我回家看我的老子老娘,不行吗?”

陈熠安闻言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男子。

梁怀冷笑,“你回来是看望长辈吗?你回来明明是来伸手要钱的。”他给了其一拳,“你还把奶奶气成那样,你是畜生吗?”

中年男子被压得还不了手,只能嘴巴上心虚嚷嚷,“我哪知道她会这样……”中年男子见旁边不少病人路人围观,觉得丢面,企图找回一点尊严:

“你放手,我是畜生,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哪有这样对自己爹的!嗷……你轻点轻点!!”

陈熠安这才想起,上次去梁怀家,梁怀看到门口摆着双男士拖鞋,之后和爷爷奶奶似乎闹了些不愉快,那拖鞋,似乎正是梁父脚上的那只。

听到中年男子的话,梁怀心中的烦躁更甚,高扬着拳头。

中年男子抱着脑袋大喊救命,最后梁怀发泄般地一拳头砸到墙上,陈熠安连忙过去拉住了梁怀揪着中年男子的手,“学长……”

梁怀发狂的眸色中被他唤回了点理智,目光移到陈熠安身上。

陈熠安只和他的目光相触了一秒,就心疼地不行,每每站在自己身前,细心周到包揽一切的梁怀,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陈熠安的手搭在梁怀的手背上,慢慢让他放松,离开梁父所在的椅子,往边上走了两步。

梁怀握住陈熠安的手,还伴着微微的颤抖。

梁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见梁怀被拉过去,他立马站起来往出口跑去。

梁怀循声望向他的背影,被陈熠安轻轻的掰回脑袋。

梁怀的声音沙哑,“你不要劝我,他活该……”

“我为什么要劝你。”陈熠安出声打断,“他惹你不开心了,他活该。”

梁怀怔住。

陈熠安牵起他被蹭破皮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摁了下红肿的地方,“可是你不能伤害自己,你现在是我的,你得顾及到我的感受,知道吗?”

梁怀手背一疼,往回抽了下,陈熠安却捉住,送到嘴边偷偷吻了又吻,“你上次说,这样就不疼了。”

梁怀的喉结动了动,生了一股想要抱住陈熠安的冲动。

“阿怀!阿怀!你奶奶醒了!”梁爷爷在病房内叫唤。

陈熠安立马松开梁怀的手,推他进病房。

梁奶奶现在还很虚弱,插着氧气管,还说不了话,只能睁眼看着他们。

梁怀握住奶奶的手,蹲在床边和她小声说话。

梁爷爷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见梁奶奶醒了,陈熠安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悄悄退到走廊外,有些疲惫地坐到椅子上。

从早晨开始精神就持续紧绷,还从外地拼命赶回来,确实够累的。

但想到梁怀比他煎熬千倍万倍,心里又开始扯着疼。

他招来助理,说这边没有大问题了,让他回去和哥哥复命。助理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人马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梁爷爷出来了。

陈熠安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梁爷爷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他又乖乖地坐回去,梁爷爷则坐到了他的身边。

梁爷爷打量着他,从头看到脚,视线毫不掩饰。

陈熠安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小陈,你和我们阿怀,是不是那个。”梁爷爷伸出两只手的食指,碰到了一起,“我刚看到你们相处,不似朋友同学。”

陈熠安听了一慌,梁爷爷说得很隐晦,但他听出来了。

梁爷爷是隔了两个辈分的人,对同性恋爱的时可能不太能接受,陈熠安忙道:“爷爷您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梁爷爷没有生气的样子,“阿怀能对谁敞开心扉,这是好事,我没理由反对。”

陈熠安见他有话说的样子,没有再说话,而是垂着头静静坐着。

梁爷爷交叠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垂在腿中央,面露回忆:

“阿怀小时候,说的话,可能比现在还要少。”

陈熠安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这一刻迫切想要知道梁怀小时候的样子。

“阿怀妈妈以前是药厂的工人,工资不高,但胜在福利好,工作稳定,结婚对象相来相去,最后到了三十岁,还没嫁人,家里催同事背地里嘲笑,她心急了,相亲遇到阿怀爸爸,没多了解,就仓促结婚了。”梁爷爷不似初见时那么硬朗,有气无力地说着:

“而阿怀爸爸……”他面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什么德性。我是老来才得了这个儿子,和老婆子对他太溺爱了,以至于他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结婚前,他就有爱喝酒的毛病,但他是公交司机,酗酒是大忌,所以一直忍着。

“结婚后,生活里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夫妻俩有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了,牙齿还会和舌头磕磕碰碰啊,可我这混账儿子心里不舒坦就跑去喝酒,把这酒瘾又喝起来了,阿怀妈妈还怀着孕的时候,他就跑出去花天酒地,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孩子生下来后,心思是收敛了点,但阿怀妈妈心里有疙瘩了,看他也不似之前顺眼,本来就是凑合才结的婚,越发心里不痛快,两人三天两头地在家里吵架。”

陈熠安眉头微蹙,梁爷爷继续说:“有个孩子做纽带,夫妻二人就算吵再大的架也还是勉强在搭伙过日子,只是阿怀爸爸对酒的依赖越来越深,每天下班就是去酒馆,孩子学习不管,那么一点工资都用来买烟买酒,丝毫也不补贴家里,阿怀妈妈当然不依,两个人甚至还会打起来。

“应该是阿怀五岁的时候,他过年来我家里吃饭,把我拉到小房间里,问我能不能让爸爸妈妈离婚,他爸爸老是喝酒,在家砸东西,他好害怕,他不想和爸爸过了。你说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离婚了。别的小孩都是不希望爸爸妈妈离婚,而他每次来都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离婚,你说他究竟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