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一卷 番外入世(第2/3页)

一刻钟、两刻钟……

“咳咳咳咳……”石碑前平整的雪地忽地乍然坐起一个人影,厚厚的雪不断地随着他的咳嗽从身上抖落。

人影眉眼细致,容貌冷厉,竟是被众人误以为被渺渺真人气劲裁决的路通明!

路通明亦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寒山冷冽稀薄的空气。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终于迷茫地看着眼前冰天雪地。

寒山石碑还在,红绳铜铃已经慢慢地又结起冰棱,这天地宁静,如同自旷古而来,而今只剩下他一个人。

路通明挣扎着站起,甩掉身上断裂的绳索,他失魂落魄地立在碑前看了一会儿,又迷茫地看着碑前的主峰。

他大仇已报,其实已经不介意生死,只是一生恨意难平,被空侯等人抓住送上寒山之时,他已经做好了被渺渺真人处死的最坏打算。

可现在,渺渺真人并没有杀死他。

他为什么没有杀死他……

路通明抬眼看过寒山山景,忍不住往着红绳所延伸的方向走去。

寒山山势险峻,红绳一路往着山顶一处平地延伸。路通明看着奇峻的断崖残壁,提起一口气往山顶之处轻功飞上,他任着风雪打在身上,快到山顶之时,却见有一白影立在山顶,静静地望着混沌天边。

这就是渺渺真人吧……

路通明上前,正要作势感激,却见那白影容貌清冷,容颜如铸,竟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

渺渺真人据传已经一百多岁,怎么会这么年轻?

路通明一愣。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到来,微微侧脸,但也仅仅是侧了这么一下,那人复又重新看回远方天色。

远方明明是清一色的混沌,什么都没有。

路通明又是愣了愣,他知道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但沉默了一下,还是认认真真地开口道:“公子何故救我?”

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我路通明为报家仇,本已为手刃仇敌做好赴死打算,我、我没有想到公子会救我。”路通明道。

那人又侧过首。

“我是来谢公子恩情的。”路通明道。

那人的眼睛终于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眼,随后他又再度看向安静的远方:“不必。我只是想让那些人快点走。”

路通明:“……”

那人又像寒山上的凛雪一样,素静、冰冷地转过身去。

“那公子也认为我不该杀那赫连吗?”路通明终于忍不住握紧拳问道。

他皱眉,看着那人凝立的背影,想听他的解释,却听那人站在山巅上淡淡道:“每个人上寒山之前都已经有自己的决断,若我说不对,你便觉得此事合该是我说的那样?人心丑陋,人世污浊,何来真的答案。”

“……”路通明无言一阵,随后慢慢地看向前面的人,“可你救下我,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江湖上的路通明已经死了,他能去哪里?

那人却没有再答话,只是继续看着天边。

天边,还是什么都没有。

路通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了一阵,复又垂首,不敢再打扰此人,默默地下山。

寒山人迹罕至,但他离开寒山的时候,却在寒山一处谷底见到一块墓碑。

墓碑处并没有多少杂草,像是每年都有人打理的样子。墓碑上的字体遒劲有力,似是被利刃刀起,上面落着的名字却让路通明十分眼熟。

——“秦霜寒”。

路通明愣了愣。

秦霜寒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二十多年前,这曾是叱咤风云的秦家大小姐的姓名。

秦霜寒奇门遁甲之术独步天下,位列当年江湖录上的第六名,曾是为数不多进入过天行藏的高手。

可这人墓碑怎么会在此处?

寒山应该没有多少人来往,这女子的墓碑立在此处,莫非寒山之上静立的青年是……

那个救了他的青年到底是谁?

路通明惊愣。他浑浑噩噩地回归江湖,想到救下自己的青年,却不敢再用路通明的身份行事,只是低调地换了个身份行走,竟也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有的事情关于秦家,有的事情关于天行藏,有的事情,则远在庙堂之上。

但他并没有离开寒山太远,偶尔也曾会去寒山看望那个救了自己的白衣青年,然则每次他见到那人之时,那人大部分都是站在寒山上,即便是厚雪积在身上,也依旧是看着山前天地。

他真的看了很久。

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到底在做什么?

年夜之时,路通明带着一些年货来到寒山,本欲送给那白衣青年,然快登上山顶之时,他忽地听到山顶有人的声音。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要再想。如今你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如入世一遭,或许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能明白。”

“……入世?可我不知道他是谁……”

“你如此挂念,或许有一天看到他的人,或者听到他的名字,便会知道他就是你在想、在等的人。”

“……”

“人于天地,如同蜉蝣之命,转瞬即逝。臻儿,有些人、有些事莫要错过了。”

“……”

山顶,有剑影冲天而起。一白发男子于寒山山巅踱出,剑影倏地乘于他的脚下,在风雪之中绽放亮丽剑光。

——临仙剑意,这才是渺渺真人?!

路通明抬头仰望,却见白发男子踏剑离去,唯留苍茫雪景。

他愣了一阵,连忙飞入山顶,却见白衣青年看着远方,眼神一阵空洞,忽地又慢慢地聚焦,回身往他的方向看来。

那人身上负雪,瞳中眸色变得深邃。

路通明看着眼前的白衣凛雪,忽地单膝跪下,抬头看着他道:“……秦公子,你要下山么?”

*

一块玉佩。

“这是……”齐言储看着眼前身穿黑衣的青年。

“此物是家母留给我的信物。”那黑衣青年将玉佩递与齐言储,微微笑道,“家母逝世之前,方才告知我的身世,说是此物可以昭告我的身份。”

齐言储抚摸着玉佩,眼神中透出一丝精亮:“果然是先帝的玄龙珏,此物确实是当年先帝赠与秦霜寒的信物。”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

“你这几年跟着母亲待在何处?”齐言储问道。

“一处山野,母亲说憎恨世间一切,一直带着我在山间隐居。”黑衣青年道。

齐言储欣喜,忽地又想到了什么,看向解臻:“那你母亲在逝世之前,可还有说什么?”

解臻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答道:“她说、她好像说,若有来生,绝不会再找一个叫做天行藏的地方。”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秦霜寒的儿子。”齐言储闻言微笑,爽快地拍了拍解臻的后背,“好、好,你这就和我一起回朝。有龙脉在此,我看方守乾拿什么与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