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3页)

六爷朝他们微微摇了摇头。

缅甸方那几人原本还想多说些什么,见韩六爷摇头,便知分寸的不再勉强。领头那人执了酒杯敬他,点头说:“这次辛苦陆先生了。” 顿了顿,又说:“希望下次合作也这么愉快。”

陆忱浅浅抿了一口红酒,话中情绪很少,“没有下一次了。”然后他放下杯子,表情冷淡的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接陆家的生意,以后的交易,会有别的人来接手。”

那人一脸错愕,韩六爷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就知道的样子。

眼见着陆忱的车在大雪中已经远到看不见了,韩六爷才拍了拍那人的肩说:“放心吧,陆先生手下的人办事很稳妥,不会出什么叉子的。不然以他的职业素养,是不会走这么快的。”

那人这才放心了一些。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几分,但却不黑,整个世界都透着一层雾茫茫的白,雪地的光在夜里好像可以给行人提供一定的视野,因为春节的缘故,深夜一两点的时候,主城区还是灯火通明一片。

到家之后,陆忱从车上下来,眼前的别墅一片漆黑,像是什么人都没有,又像是里面的人已经陷入了安睡。

输密码打开大门,穿过庭院花园的时候,他的鞋碰到了一条围巾,像是被人急匆匆落下的,已经被雪埋得几乎快看不见了。

陆忱的神情几不可见的变了变,随即去开玄关的门,然后一路动作极轻的上楼进了卧室。

卧室里没人。

沙发上也没人。

“方胥。”他终于轻轻喊出声。

然而偌大的别墅,无人应他。

这样的深夜,她会去哪里,又为什么没有给他打电话?

一种可怕的猜测忽然在他向来冷静从容的脑海里横冲直撞,有寒流席卷全身,他心绪一下子乱了。

突兀的电话声响起,在深夜的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陆忱低头,思考依旧是停滞的,他并没有去看来电,只是下意识的按了接听。

黑夜中传来下属紧张而急切的声音,“陆少,有人把消息泄露给警察,我们被突袭了……”

陆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枪声,思绪好像终于一点点被拉回去,他看着黑暗中的落地窗,窗外的雪夜一片安详,他好像融进了那片雪夜里,声音慢慢冷下来,瞳孔一片漆黑,“你们对警察开了枪?”

下属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阴郁,声音不自觉发紧,有些颤抖的说:“警方来的人不多,我们本来要撤走的,但是缅甸那几个人不知怎么就和他们交上了火,有个警察还中了枪,好像是他们刑侦队的队长。”

陆忱停顿了下,没说话,情绪有些反常。

下属没来由的惊惧,“陆少?”

“小胥在现场吗?”

下属在一片混乱中抬头,似乎在人群中细细搜寻,片刻才回答:“没有,我们没有看到少夫人。”

陆忱挂了电话,打她的手机。

家里没有电话铃声响起,看样子她走前把手机带走了。

陆忱一言不发的出门上车,坐在主驾驶上开始追踪她手机的定位。

方胥的手机上有他装的定位器,很隐秘,她一直不知道。她的工作性质很特殊,又总是喜欢做些冒险的任务,加上和犯罪分子频繁接触,自然就留下很多隐患。

陆忱是个习惯于掌控命运的人,所有可能预知到的危险,他都不允许在她身上发生。

于是,她的一切实时讯息和举动都透明化的呈现在他眼前——以一种不为人知的途径。

但他很能把握这个度,这不是监控,只是一个不得已的手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让她觉得喘不过气,同时又能更好的保护她。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个红点位置离他并不算远。

开车大概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路上积雪渐厚,深夜时分,还是可以看见不少来往车辆,不过却都是慢速行驶,路很滑,司机们都生怕会出现什么交通事故。

除了一辆蓝色宾利。

不仅没有慢行,还压线闯了红灯。

好在深夜一两点的时间并没有太多的车辆,因此并未酿成什么事故。

陆忱看着手机屏上面那个迟迟不动的定位,缩短了一半的用时赶到了戈伦特教堂。

这个路段很偏僻,是在一个十分安静的长街尽头,而且这里相隔很远才有一个欧式的路灯,此时此刻,别说车辆,这里连个行人都没有。

陆忱从车上下来,没来得及关远光灯。

教堂前的雪地上有凌乱的脚印,很浅,雪还在不断的下,在灯光下有种异样的美感。陆忱的视线专注的落在那扇门上,他进了教堂,身后车的灯光直直照进来,他感受到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还有那一股飘散不去的血腥。

陆忱对血的味道很熟悉,也很敏感。

他有些心慌。

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他如此的心慌。

如同血液逆流,是一种失控的直觉,仿佛脱轨的预警。

靠近门的位置躺着一具女尸,他的余光瞥到了,却仍旧没有投去过多的注意力。因为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前方,正看着那个僵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单薄身影。

外面的车灯很亮,足够照清里面的情形,陆忱走到那个坐在地上的身影前,一把将她抱起来,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拥在怀里,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旁边那具还在流血的男尸。

“下雪了,地上很凉……”他握着她冰块一样的双手,那双手上沾满黏糊糊的血迹,但他好像不觉得脏,“冷吗?”

他的声音温柔好听,却仍旧唤不起她的神智。

她好像一个僵硬的木偶一样被他拥在怀里,如同一个冰冻的青白色雕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明明已经冻僵了,蜷起的手指已经不能伸展开,脸上却还是麻木的,一丝表情都没有。

陆忱抱着她的手越收越紧,闭着眼埋在她颈间,轻声说:“和我说句话,方胥。”

“我杀人了。”

没有生气的声音,也没有起伏,像一座石像完全坍塌,沉没于死水的湖心。

“枪是我给你的。”听到她说话,他终于笑笑,“知道你们今晚为什么都会出现在这里吗?”

她的眼睫动了动。

“杀人的不是你。”他抚着她的脸,“因为,我才是祸首。”

一串恶趣味的手机铃声忽然在静谧的空间响了起来,是她的电话,看到来电,她涣散的目光好像终于凝聚起一部分,僵硬的手指微动,艰难的按了接听。

电话里是一个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胥,我们人手不够,你在哪里……队长中枪了,就快不行了……他一直死撑着等你,你为什么还没有过来啊,你为什么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