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囹圄(3)

裴序一只手收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静静地垂着。他身高略微高一些,站在半明半暗的树影下,看似放松的姿态,却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威慑和压迫。

“沈渝修呢?”

邱扬是生意人,虽然不走歪门邪道,但各色人物也都见过,多少能察觉面前这人话里话外的低气压。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在家里,你找他?”

裴序没动,声音依旧保持着一种又轻又薄的平淡,一字一顿道,“哪层?”

邱扬看了看他,从那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读出一种对方隐约想和他动手的不妙意味,便转头拎着红酒往楼内走,“哥们儿,这大晚上的,你有事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他要是想见你,自然会让你上去的。”

他说完,用卡刷开门禁,回头冲玻璃门外的裴序扔了一句,“他要是不乐意见,我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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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梯出来,邱扬把沈渝修家的大门拍得震天响,“赶紧开门。”

“真够慢的。”沈渝修靠着沙发放空几分钟就生出一些困意,险些睡着。他拖着身体,过去按下门锁扶手,抓了一下头发道,“你有这功夫现买一瓶都够了。”

“现买遇得上你旧情人吗?”邱扬挤进门,把红酒放到料理台上,边找红酒杯边说,“还说不是难舍难分,现在人可就在楼下啊。”

沈渝修那点困劲让他两句话就给清干净了,“谁?”

“路口那男的。”邱扬用开瓶器启封红酒,“看着挺年轻啊,叫什么?年轻人脾气真差,我没告诉他你住几楼,那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沈渝修狐疑地看着好友,半信半疑道,“裴序,他怎么会来这儿。”

“刚才跟过来的吧,路又不算太远。”邱扬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拿到沙发附近,“坐不住了吧?”他抽了张纸巾擦起酒杯,斜眼看着沈渝修说,“要不我先走,这瓶酒你自己喝得了。”

沈渝修没搭理他,径直走到落地窗边往下看。但小区绿化做得不错,又在夜里,向下望去只能看到如海的墨绿和星点微黄灯光。

“我说真的。”邱扬端详一番他那个紧张样子,叹了口气,拎起扔在单人沙发上的公事包,“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我回家加班。”

“真回啊?”沈渝修听见他收拾东西的动静,按着额头道,“也好,省得待会儿喝了酒没法开车。”

邱扬知道他是真有些心烦,拍拍肩道,“酒改天再喝,你先好好想想吧。”

“嗯。”沈渝修早没了喝酒聊天的心思,等他换好鞋便打开门,“我明天去公司。”

“行啊,早上还有会,能来就来。”邱扬轻轻踢了一下,弄掉皮鞋尖沾着的一小片纸屑,抬头预备去按电梯,“去年你来得还勤快点儿,最近……”

在门口谈论公事的两人刚起了个头,话音就戛然而止了。

裴序半倚着平层公寓两户过道之间那面墙,微微侧着头,满脸阴沉地看着他们。

邱扬看了眼电梯,猜到他大概是看自己上来时停的楼层才等在这儿的,嘴角一抽,觉得这难免有些太过夸张,低声询问沈渝修道,“用不用我留下来帮忙?”

然而沈渝修的表情也实在理性不到哪儿去,目光黏着在那个青年身上,看得出挣扎抗拒,却又很投入。邱扬暗自摇头,心想这是不必插手了,匆匆留了句“有事给我电话”便下楼离开。

电梯门在裴序眼前合上,他松开手,抛开一枚握在手心的烟头,一步步逼近那扇还没关上的门,缓缓吐出两个字,“去年。”他手掌略略蜷着,一点残余的烟灰从他掌心簌簌落下,“你跟他认识很久?”

裴序稍垂着头,发梢几乎快擦到沈渝修的额头。他一手搭着门,一手攥着沈渝修的手腕像把玩一件精巧爱物,轻声问,“你们睡过几次?是你操/他,还是——”

咚地一声闷响,沈渝修猛地往他脸上砸了一拳,力道不见得比上次动手轻到哪儿去,拎着他的衣领骂道,“妈的,你来B市干什么?你不留在那边看谢骏笑话,来这儿干什么?你是不是没看够我他妈让你耍得团团转的样子,专程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不干不净的……”

他还有大半截话没吼完,裴序却不听了,长腿一伸,飞快将推进人室内,掐着那只伤口犹在的下巴,猛地吻了上去。

他嘴里有股浓郁的烟味,齿列碰撞,唇舌交缠,丝毫没有退让和犹豫,令这个吻尝起来格外发苦,又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沈渝修猝不及防,刚想动手再给他一拳,裴序轻易就握住了,压到墙上加深了这个吻。

“裴序……”沈渝修被他蛮横的侵犯夺走大部分氧气,缺氧弄得浑身发软,骂声都是断断续续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他逮住机会咬了一口裴序那片薄薄的下唇,逼着人退开,反身把他推到墙上,喘了口气,低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序任他欺身压着自己,舔也没舔唇上的血珠,黑曜石般的眼珠紧盯着他,继续着之前的问题,“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他妈要你管?!”沈渝修吐了一口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的血沫,抓着他的手臂,大吼道,“你很关心我和别人上不上床?炮友用得着关心这个吗?!”

裴序没说话,额头青筋暴起,一抹唇际渗出的血,小臂锁着沈渝修的后颈逼他俯下来,指尖狠命按着一小片皮肤,哑声道,“我不能管?你让我操的时侯怎么没想过我不能管,你他妈在我床上高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不能管?!”

喷薄的呼吸交错,刺激着彼此的情绪。沈渝修眼角发红,高声反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没操够还想继续跟我当炮友吗?!”

两人胸口都剧烈起伏着,互相怒瞪着对方恨不得要把面前的人硬吞下去。沈渝修骂完那一句,房间内短暂地安静了片刻,谁也没出声,只剩一阵粗喘。

沈渝修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放开捏皱的衣领,平复呼吸道,“裴序,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替你妹妹出口气,现在这样也够了吧?何必来这儿?”

他别开视线,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补充道,“我承认,是我他妈先找上你,被折腾一场算我倒霉。不过,就算是倒霉也该有个限度吧?”

“要找玩玩而已的炮友,满大街都是,随便挑一个——”

“玩玩而已的炮友。”裴序忽然打断他,手徐徐游移到沈渝修那道伤口附近,被烫过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擦着下颌干净细嫩的皮肤,冷冷问,“我也是?”

沈渝修怔了怔,闭闭眼睛,没有回答。

见他这样,裴序那双漆黑的瞳孔一缩,染着血的嘴唇抿成一线,正要抬手握他的肩胛逼他正过脸,兜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