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蓬莱篇 第七章 斗姆惊涛(第2/3页)

卫惊蛰一声闷哼,强抑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却已无力重新稳住身形。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海里闪念:“莫非真要功亏一篑,让我和农姑姑葬身于此?”

这时的斗姆海,就像一个愤怒的巨人,玩着猫戏老鼠的游戏,将卫惊蛰与农冰衣不停地高高抛起,再重重甩落,旋舞着撕裂着,直待他们精疲力竭。

奇的是,卫惊蛰却听不到任何来自农冰衣的声音。他一惊低头,正迎上一双柔情万种凝视自己的明眸,才发现怀中人尽管面色苍白,却紧咬樱唇不吭一声,默默地与他共同抗迎风暴。

卫惊蛰心间一暖,振奋精神道:“农姑姑是不愿分了我的心神,我又岂能低头认输令她失望?”当下觑准云浪间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小空隙,运劲挺腰,御动仙剑横切而入。

“呜——”又一道云柱从巨浪后突然升腾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卫惊蛰与农冰衣卷裹而入,令好转稍许的情势顿时又急转直下。

不经意里,天穹神剑在狂飙中猛地一颤一转,滑过一道圆润轻盈的弧线,堪堪契合上飓风卷涌的轨迹,载着两人一举脱出云柱。

卫惊蛰不由一喜,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也难以抗衡的云柱,竟会在无意之中几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摆脱。

他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好像是从内心深处呼唤起某种深烙已久的记忆,暗自雀跃道:“方才天穹神剑随心所欲的一颤一转,不是正巧合上‘无意心诀’所载的要旨么?”

念及于此,他抖擞精神彻底放松心神,灵台渐晋空明不染纤尘。天穹神剑与主人心意合一幽幽颤响,如鱼翔浅底、鹰击长空,在汹涌喧嚣的斗姆海内自由驰骋,翩若飞鸿。任是风狂云急,卫惊蛰只管心凝物外不着意念,御动着天穹神剑恰似风行水上,无往不利。

农冰衣绝处逢生,忍不住喜极而呼,更晓得就在方才的绝境之中,卫惊蛰终悟出“我意七诀”的最后一式,由此修为大进不啻一跃千里,亦暗自替他欢喜。

两人重新稳住阵脚,继续往斗姆海深处飞去。尽管云涛飓风的声势愈加浩大骇人,但卫惊蛰耗损的真气反远少于先前,渐渐地缓过劲来,于心底对剑圣俞宽更增几分高山仰止的钦佩。

也不知两人行出了多远,依旧未见斗姆海的尽头。农冰衣担忧道:“小卫,怎地还看不到重阳谷,会不会咱们迷路了?”

卫惊蛰也自疑窦丛生,说道:“咱们少说也飞出了上千里,怎也该上岸了才对,恐怕这里头另有蹊跷。”

两人正感困惑之际,不意发觉远处怒海里隐隐约约有蓬蓝光闪烁,只是隔得远了无法看清这发光的地方究竟是何所在。

卫惊蛰略一思忖,御动天穹神剑往蓝色光华升起的方向飞去。待到近处,农冰衣失声道:“那不是思微峰么,怎么也陷进了斗姆海里?”

想那思微峰乃蓬莱三百六十座云峰之首,亦是掌门云临真人驻锡修炼之地。每届蓬莱仙会的会场,也无一例外地设置在峰顶心斋池畔,堪称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而眼前景象,却是农冰衣始料未及。

卫惊蛰目力远胜农冰衣,自然察觉得更早,心里道:“那时我随着师父在横渡斗姆海后,分明是在重阳谷前登陆,再行上许久方能抵达思微峰下。可如今非但重阳谷没见着,连思微峰也为斗姆海所包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听从思微峰方向有人遥遥问道:“贵客突临敝岛,不知所为何事?”

卫惊蛰听得人声心头一宽,朗声回应道:“在下卫惊蛰,与农姑姑特来贵岛求药!”

一个“药”字话音落下,人已到了思微峰上,天穹神剑一收,飘然落在一座水榭前。

卫惊蛰只觉身上压力骤减,一股股狂飙云柱虽依旧能够从思微峰上呼啸而过,却似受到某种结界的抑制,威力十不余一,尽可大松口气。

那开口招呼卫惊蛰的,是一名身穿锦衫的中年男子,两眼神精气足,一望即知其定是修为有成的一等一高手。

在这中年男子身后,伫立着另外几名看似同门的男女,正用惊诧的眼神望着两人。

卫惊蛰看着这中年男子觉得眼熟,试问道:“阁下可是姓周?”

那中年男子含笑道:“在下周圳,难得卫公子还能记起。”

农冰衣“啊”了声道:“对了,你就是当年负责接引款待咱们的那位周大哥!”

卫惊蛰问道:“周兄,为何此间景象,与我们在上届蓬莱仙会时所见截然不同,莫非贵岛发生了什么变故?”

周圳道:“卫公子有所不知,其实眼前的情形才是敝岛的常态。每隔两甲子,斗姆海的风暴才会有一年左右的光景退回原处,其他时候敝岛多数的云峰俱都被其笼罩难以行走。这也是为何仙会每一百二十年才能召开一届的原因所在。”

说着他瞥了眼卫惊蛰,目含敬佩之意道:“现下的斗姆海暴虐凶险远胜仙会召开之时,连麒麟瑞兽也不敢横渡。上回护送楚老宫主回返忘情宫,阮师姐一行也是动用了敝岛至宝‘经天神梭’方才得行。卫公子年纪轻轻,居然能只身御剑横跨怒海,这分造诣、胆识着实令人钦佩。”

卫惊蛰暗道庆幸,苦笑道:“在下也是不得已为之。实不相瞒,我们此行的目的多少也与楚老宫主有关。”

周圳面露诧异,问道:“他怎么了,要累得两位万里迢迢身犯奇险至此?”

卫惊蛰道:“楚老宫主已然离世。只是我农姑姑身中忘情水毒无药可解,只剩下数月性命。迫不得已之下,我们只好冒昧闯入贵岛,希望能寻到当年留存下来的忘情水解药。”说罢他的心一下紧张起来,唯恐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没有”两字。

周圳沉吟须臾,道:“这事须问过阮师姐。目前敝岛的诸位尊长尽皆闭关不出,岛上事务都由她暂为代理。两位不妨到文章阁内小坐,我这便派人去请阮师姐。”

在蓬莱仙会上,农卫二人与阮秋波也曾有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她的地位在岛上竟如此尊崇。当下随着周圳进到文章阁落坐,自有蓬莱弟子奉上茶水糕点。

卫惊蛰也无心享用,直到此刻他才察觉浑身酸痛,一双手兀自在不停地微微颤抖,可见方才为横渡斗姆海,几乎令得自己完全透支。

不一会脚步轻响,一位相貌秀丽气质脱俗的女子盈盈步入文章阁。虽二十余年未见,卫惊蛰仍一眼认出她来,与农冰衣双双起身礼道:“阮仙子!”

阮秋波笑语盈盈,还礼道:“卫公子,农仙子,一别二十年两位可好?”

农冰衣素来快人快语,回答道:“不瞒阮仙子,要是好的话咱们也就不来贵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