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海誓篇 第八章 荒丘古木(第2/3页)

但见宫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高屋建瓴,勾心斗角;其间廊庑相接,雕粱画栋,池林间杂,曲径通幽,层层递进,千门万户,实难想像人力如何为之。

九条清溪如虹如缎,纵横交错,潺潺汩汩往宫墙外流去。珍禽异兽,流连忘返;霓衣少女,泛舟水上;想来天上人间,莫过如此。

丁寂尚首次踏足云阙宫,一时看得心旌摇曳,心底自嘲一笑道:“这般仙境,换作旁人无不趋之若骛,企盼一见。可偏偏我想走也走不成,说出去有谁会信?”

忽地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懊悔道:“我真是笨到姥姥家了,怎会没想到九川十日阵的阵眼,十有八九就藏在云阙宫里?

“此地明显不受阵势的法力波及,便如涡流中心,反是最平静脆弱的地方。只消下手毁去阵势的总枢,整座大阵便可立时土崩瓦解。可惜,现在想通这点,多少都有点晚了。”

他身边的倪姥姥却无此等闲情逸致,一面悄悄运气冲脉,一面急思脱身之策,见丁寂左顾右盼,神态从容,禁不住低声问道:“小寂,你的伤势怎么样?”

丁寂不以为意地笑笑,回答道:“我吐了口血已没事了,你老人家呢?”

倪姥姥哼道:“你都帮我挡了一招了,这点小伤还能打倒我?”

百流道人走在前面,对他们的交谈置若罔闻,引著两人穿廊绕阁往云阙宫西南方向行去,须臾转入一座清幽静谧的园林之中,尽处却是一片灿若流火的枫树林。

丁寂一奇道:“这老道为何将我们带到林子里来,莫非想就地埋尸作花肥么?”

他转脸朝倪姥姥望去,不意发现她阴冷的面庞竞微微变色,一双半睁半合的眸子里骁是怨毒与仇恨,到了嘴边的话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

百流道人背对倪姥姥,却似洞察若明,淡淡道:“你害怕了么,可惜迟了。”

倪姥姥一记低嘿,脸上恢复凶戾之色,生硬道:“除死无大事,老身怕过何来?”

百流道人也不应答,步入林内。

倪姥姥微一迟疑,道:“小寂,稍後你须寸步不离跟在老婆子身後,记住了。”

丁寂少有见倪姥姥这般紧张,轻松一笑道:“您老放心,走不丢我。”

倪姥姥见丁寂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暗叹道:“这娃儿到底是头一回入林,哪晓得其後的凶险。说不得,老婆子拼了这条命也须冲开经脉禁制,设法制住百流道人,保得他平安脱险。”

她明知此举成功希望极小,但生死攸关,除此之外已别无他途,当即全力催动丹田真气,加速解开经脉禁制。

丁寂跟在倪姥姥身後走入枫树林,不禁越发讶异。

原来这片枫林看似空幽清冷,但一木一石竟暗合著一座极为上乘的守御大阵,和风吹拂、清香怡人,一股充沛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似乎比岛上的其他任何地方还要强盛十分。

行了足有半顿饭工夫,林子里万籁俱寂,连鸟鸣声也听闻不见,委实静的出奇。

丁寂暗暗心惊,留神观察著四周蕴藏的阵势变化,暗道:“整座枫林浑然一礼,固若金汤,若不识阵法奥妙,便是千军万马亦要死无葬身之地。百流道人为何如此煞费苦心,在红枫林内布下法阵,却又将我们引来?”

他越想越是好奇,但百流道人既不开口,便也忍著没问,只等稍後揭开谜底。

蓦地前方现出一株异常粗大的枫木,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粗壮的树干如一堵结实的墙垣,生生挡住两人的去路,却又有一座丈许高的狭长树洞,如拱门般伫立。

百流道人领著倪姥姥和丁寂左一拐右一折,像是脚下藏有座座陷阱般小心翼翼走到树洞前,轻吁了一口气,道:“两位,请了。”当先迈步,穿过树洞。

丁寂亦步亦趋从树洞下走过,刚一站定身形,却情不自禁大吃了一惊。

只见前方数百丈方圆内的红枫匪夷所思地齐齐隐没,四周树木环拥中露出一座数丈高的土丘,孤零零地拔地而起甚显突兀。

在土丘之上长满半人多高的酱紫色荒草,一条黄土小径直通丘顶,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

那一丛丛荒草约莫两指宽的粗叶上,居然密密麻麻写满了淡金色的奇异字元,似是精深莫测的仙家箴言。风一吹过,荒草轻摇,带动叶片上的字元焕放出若隐若现的粼粼金光。

百流道人停步在土丘下,回首瞥过二人。

倪姥姥神情阴晴不定,喝斥道:“老杂毛,你带我们到忘机丘来作甚?莫非还妄图让老婆子临死前再教你们榨上一次?”

百流道人不动声色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求饶也没有用了。”

倪姥姥怒哼道:“笑话,老身这辈子向谁求饶过?左右是个死,你别欺人太甚了!”说著话胸口膻中穴一热,一股真气顺流而出,不禁心头暗喜,知道自己的功力终究胜过百流道人半筹,业已将上身的部分经脉打通。

百流道人浑然不觉,说道:“阁下事到临头还有这般胆色,贫道想不佩服也不行。”轻挥衣袖,一马当先沿著黄土小径往丘顶行去。

倪姥姥有意拖延时间,一面抓紧疏通双臂的经脉,一面冷然道:“但教老身今日不死,迟早要让你识得我八臂夜叉的手段!”

百流道人走上土丘,面包霍然变得凝重恭谨,对倪姥姥的喝骂也不吭腔。

三人缓步行到丘顶,丁寂环顾左右,愣了一愣。

上丘顶约有十丈方圆,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土石坑坑洼洼,千疮百孔,尽是焦黑之色,与一路所见的幽美景致大相径庭。

在丘顶正中的大坑里生著一株丈许高的歪脖子古树,同样是遍体焦黑,斑斑驳驳伤痕累累,嶙峋虯张的树枝向天伸展,犹如一把撑起的大伞,偏没一片叶子。

倪姥姥双目死死盯著那株古树,她的灭情环丢在了知绿谷中,其他魔兵却仍收藏在身,未曾被百流道人没收。这时竭力流转真气冲击双腕淤塞,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丁寂自不可能清楚,每回倪姥姥踏足忘机丘顶片刻之後,那株古树便会探出枯枝将她全身缠绑,或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上方穹庐陡然洞开,一道道刚猛无铸的惊雷雨打巴蕉般轰落在古树之上,雷电顺著枯枝直攻体内,迫得她不得不耗损真元,竭尽全力抵御。

这通雷电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将近一个时辰,其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只要稍有分神,无坚不摧的罡锋趁虚而入,顷刻便是形消神散之局。

幸亏每回抵御天雷轰击都是四人一组,分坐在古树的东南西北四面,众人合力抗御,才将将保住性命不失。

久而久之,倪姥姥也察觉到古树中隐约有一股远胜於自己的诡异力量,抵挡住大半的天雷轰炸,否则能否撑过一炷香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