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玉缘篇 第五章 三年之约(第2/3页)

这一坐就是十余个时辰,正当他冥思凝念,徐徐迫出积压在胸腔内的淤血之际,洞口设下的“滴水成冰符”陡然发出声声颤鸣。

鬼锋凛然暗惊,以为是翠霞派见盛年重伤不肯善罢罢休,派遣出门下弟子追杀到了此处,他被迫收功,胸口逼了一半的淤血,又硬生生倒灌而回,低哼一声,目露杀机,反手握住破心雪剑。

洞口包括“滴水成冰符”在内的三重防御禁制,竟阻挡不了来人片刻,“呼”地清风从外吹进,一道青色的身影施施然负手步入。

来者看似四十余岁,身材高大挺拔,鼻直口阔、相貌粗犷,宽广的额头高高凸起,直至头顶都是寸毛不生,然而内凹的后脑勺上,却又盘着二十多根浓密乌黑、姆指粗细的辨子,以若干青铜小环相箍,垂到背后。

他那双犹如猎豹的幽蓝眼珠,冷厉而深沉,微微合起时,湛出的森森精光令人不寒而栗,唇边一圈短密的黑胡,修剪得妥贴而光洁。鼻翼左侧一颗绿豆大小的朱砂痣,令人过目难忘。

他一身穿着甚是俭朴,好比是个牧马人,腰带上悬了串橙黄色的小铃铛,共计十二个,走路时却无甚响动,也算是这人佩戴的惟一饰物。背后负剑,剑柄暗褐、剑鞘银灰,脚下穿一双西域常见的牛皮靴,靴尖扁平、稍稍上翘。

鬼锋看到来人,握剑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冷冷道:“又是你。”

青衣人瞥了眼破心雪剑,停住脚步,嗓音雄浑而略带沙哑道:“你受伤了,很重。”

鬼锋嘴角上挑漠然一笑,毫不领情回答道:“不劳阁下关怀。”

青衣人不以为忤,道:“看来鬼兄也不会答应在下助你疗伤,我又怎能强人所难,令你再生误会?只是鬼兄接连受挫于罗牛、盛年剑下,三五年内再难找丁原一决雌雄了。”

鬼锋生硬地回答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无需阁下过问。”

“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么?”青衣人徐徐道:“所谓同仇敌忾,凭鬼兄一己之力想要对付丁原,说句不客气的话,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抛开他的修为不谈,丁原身后坐拥翠霞、魔教乃至南荒年旃、东海水晶宫数座靠山,又和海外三大圣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鬼锋兄是孤掌难鸣啊!”

鬼锋不为所动,冷然道:“我只求能和丁原公平一决,其它的都不管。”

青衣人纵声大笑,震得古洞嗡嗡轰鸣,鬼锋盯视着他依旧一动不动。

笑声徐歇,青衣人道:“公平一决?鬼兄的勇气实在令在下钦佩。只可惜,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也未必是丁原的对手,毫无把握的送上门去找死,那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以鬼兄的睿智,岂会不明白这点?”

鬼锋微微变色道:“即便有朝一日我果真死在丁原剑下,亦是技不如人、咎由自取,鬼某死而无憾。阁下不必多言,请自便罢。”

青衣人面容骤寒,沉声道:“那你的仇呢?还有鬼仙门上百条冤魂和千年基业,又该当如何?凭一时血气之勇、只顾自己快意,岂是大丈夫立身之道?”

鬼锋的眼睛里有一抹冰寒的杀意闪烁,面色数变间又缓缓黯淡,心平气和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鬼某是不是大丈夫,不是阁下说了算。”

青衣人点点头,口气忽然缓和下来:“鬼锋,和我连手,也许不用十年,整个天陆都将置于你我股掌之下,更不消说区区一个丁原。”

鬼锋摇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杀丁原,和阁下的目的完全两样。况且,我很不喜欢你,相较之下,罗牛和盛年都比阁下可爱许多。”

青衣人的口吻越发诚恳,道:“如果,我能帮助你在恰当的时候,制造出一个与丁原公平决斗的机会呢?”

鬼锋心头一动,沉思许久道:“我很快就要返回北海,三年之内不会再履中土。”

见鬼锋松口,青衣人笑道:“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等。”

鬼锋道:“届时我只管对付丁原,其它事情阁下最好莫要开口。另外,三年后我在翠霞还有一场约会,必须先行了结。”

“和盛年?”青衣人问道。

鬼锋竟是摇了摇头,青衣人错愕道:“那还有谁?”

鬼锋隔了半晌才回答道:“小蛋,一个少年。”

“小蛋?”青衣人隐约感到耳熟,很快想起他是在哪儿听说过,不屑低笑道:“不过是北海八鬼里常老五调教出的一个小淫贼,值得鬼兄如此认真?”

鬼锋淡淡道:“他是不是小淫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孩子很好。”

青衣人一怔,鬼锋性格眼高于顶,孤傲冷僻,怎会对一个小淫贼青睐有加?他想了想,道:“三年后,他的修为能与鬼兄一争?”

鬼锋道:“眼下他连你的两个弟子都远有不如,苦修三十年也不可能是我对手。”

青衣人不以为然道:“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鬼兄何须为他当真?”

“他很老实地告诉我,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倒霉蛋。这样的人,岂会没有自知之明?”鬼锋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冷冷道:“在亲眼目睹了我和盛年一战之后,他还敢当面向我提出挑战。这样的孩子,有种。”

青衣人沉吟道:“他和盛年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鬼锋道:“我最初见他是在天雷山庄,时隔数日,好像改变了不少。”

青衣人一笑:“听你这么说,我倒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倒霉蛋。”

鬼锋闭上了嘴。

青衣人道:“不扰鬼兄疗伤,后会有期。”料定鬼锋不会响应,径自倒退出古洞,中午的阳光重新照耀到身上,青衣人轻吁一口气,自入洞起便清晰感受到的可怕杀气,这才消隐。

他稍振袍袖,御风直往坐忘峰九悬观而去,一路上好像漫不经心、不掩形迹,却轻轻松松瞒过诸多翠霞派巡山弟子的法眼,飘然落到九悬观外一处僻静的松林内。

青衣人轻松走出松林,彷似位游山探胜的观光客般,缓步向九悬观正门行去。

大比的擂台正设置在观门外的空场上,说是擂台,其实也就用几道粗绳围了一圈。

今天下午,只剩下翠霞“无”字辈和“清”字辈的两场最后双雄对决,其它的擂台都已撤去,仅留了空场中央的一座。

青衣人距离擂台尚有里许,遥遥见到前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近千人济济一堂,等待着下午的大比开始。

在擂台正面搭起了座简易草棚,供翠霞派诸老和前来观礼的各家同道亲朋休息观瞻,此刻时辰尚早,零零落落才坐了七八个人,或品茶闲聊、或闭目养神,均都是一派大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