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逢(第2/2页)

这么牛逼的藏身办法都能想出来,我可真行。

左转,左转,再左转,沈欲在回形走廊里迷了路,哪个方向都不对。身后稳定的鞋音始终在,不近不远保持着距离。仿佛已经把绞刑绳套在他的颈上,随时能勒到窒息,却迟迟不踢最后一脚踏板给个痛快。

地面打过蜡,沈欲在一次转弯时滑倒,重重一摔左肘支地。他赶快站起来,乖僻的脸撕掉冷淡的伪装,全都是惊慌。小乔怎么长这么高了?几年不见比自己还高……他继续潜逃,不知道绕到第几圈,伸手抓住路过的服务生,从装备篮里抢了一个厚重的口罩,快之又快地戴上。

模拟缺氧环境的面罩可以提高无氧运动效率,也可以将半张脸藏起来,这已经不是单向盘山路的追赶,而是狭窄通行道的对撞,谁先打方向盘谁死掉。或者两人同时猛踩油门,远光灯通亮,死得明明白白。

沈欲又转了一个弯,自己亲手扔掉的小毛子居然找回来了,危险系数爆表。

乔佚一步一步走着。左手是一个经典款的Zippo,食指和中指压在火机盖上,迅速弹开,指尖将铰链上滑。火苗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间若隐若现,时隐时灭,Zippo时不时被抛起来,又稳稳接住,玩了一手惊艳的侧十字。

这是第几圈了?沈欲任凭汗水往面具流淌,缺氧反应初显。他却将松紧装置扣死,死也不摘。

尾随的脚步声逐渐被呼吸声代替,是沈欲自己的呼吸声,重重砸在面罩里。他想咳嗽,喉咙里干痒,心跳从胸腔转移进耳道,每次一震都像耳膜里打鼓。

手脚冰凉,躯干一大截一大截地变烫。

很多人停下手里的工作,专心致志地看拳场老大在走廊溜圈。发生什么事了?小马哥这是怎么了?新老板把小马哥吓成这样?

一时间人心惶惶,龙拳的顶梁柱慌了,他们也慌。

“哥,你没事吧?”张晓端着面部油彩盒路过,“怎么这么多汗……”

油彩?对,油彩,有些拳手上台前会在脸上画图腾。沈欲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盒里挖出一块黑色抹在眼眶里。他拼命地揉,直到把眼窝揉成烟熏妆,然后继续跑。

乔佚看着端盒子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张晓。”张晓说。

“记住了。”乔佚头也不回,默默地解开一颗衬衫扣。

咯哒,咯哒,脚步声还在。沈欲不敢停下,终于摸到了指纹锁的门。

手在出汗,指纹解锁失败。在身上抹抹再试,解锁失败。再试,失败,失败,失败……越着急,越出汗,明明十根手指都录入锁库可门就是不开。

终于,鞋音完全消失,毫无芥蒂的,云淡风轻地停在了身后。沈欲目视前方,把希望寄托在面罩、油彩和束发的保护下。

自己变了许多,不一定被认出来。

不在自己身后,不要在自己身后,沈欲默默祈祷。

“纹身不错,在哪里弄的?”乔佚问,捻动着一根过滤烟嘴。

沈欲脖子一凉,仿佛置身漫天飞雪的酷寒,而一片冰渣偏偏滑进了他的领口。脚趾尖、手指尖至腹部,全身感官被冰得瞬间集中,全力以赴地抗拒。

小乔,是小乔的声音,5年,一点都没变,只是没想到他的中文说这么流利了。沈欲攥紧了拳,自己是这场对撞中的出局者,他先玩儿不起,方向盘打偏一命呜呼。

“问你呢,谁给你纹的?”乔佚又问,手套的亚光皮被指关节绷出光面感。

沈欲一声叹息,难道被认出来了?突然间他闻到一点零星的焦味。

乔佚拿烟头烧了沈欲几根头发,滋滋地响,笑着朝他耳背吹气。“烟灰缸。”

完了,沈欲太阳穴突突地跳,5年的身体醒了,硬得瘆人。果然今年流年不利,命运要来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