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徐伊甸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蔺珣嘴底下逃开的,浑浑噩噩地进了盥洗室,猛地往脸上撩了一把水。

嘴里还残留着蔺珣的甜味,徐伊甸抬头看着镜子。

镜子里是他最熟悉的脸,只不过现在沾着水,刘海被黏成了几绺,湿哒哒的有些狼狈。

身上的三扣白西装一摸就是成堆的人民币打造的,跟徐伊甸之前的人生里出场代价极高的亲爹一个手感。

天然纤维,矜贵又娇气。

徐伊甸皱了下眉,挑开蝴蝶型的黑领结,露出锁骨正中的一粒针尖大的红痣。

他更崩溃了,大力小窗系统:“你不是说我的身体要死了吗?可这不是身穿吗?”

系统沉默了几秒,开始放映小电影。

画面是黯淡的鸽灰色,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在雪地里磕磕绊绊地走。

那张和徐伊甸酷似的面容上满是茫然和绝望:“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发现的?”

年轻男人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破布娃娃一样摔进了积雪里,生命在血色中消弭。

原主的下场曾经让徐伊甸拍手称快,因为这个炮灰的设定是真的让人无语:高门大户的出身,据说曾经为了追蔺珣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却纯粹是为了利用这段婚姻,结果被蔺珣倒过来碾压了个粉碎,丝毫不值得同情。

但是眼看着自己就要代替原主承受蔺珣的雷霆之击了,徐伊甸有些痛快不出来。

他木然地盯着镜子:“意思是……我原本就和原主长得一模一样?”

系统没回答他。

徐伊甸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掉线了,试探着追了一句:“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会怎么样?”

打字声重新响了起来:【宿主的不作为会触发世界稳态维持体系,事件按照原有轨道行驶,直到所有人物获得原著结局。】

“那就是我替原主绿了蔺珣惨死街头了是吧?”徐伊甸气得想锤镜子,但是一看上面复杂的雕花,又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赔不起,只能气愤地攥了攥拳。

【是。】系统这次倒是斩钉截铁。

徐伊甸叉着腰在富丽堂皇的盥洗室兜了两个圈,快速思考。

他在这本书里的任务就是让蔺珣不那么像一个杀人机器,任务完不成他就要代替原主惨死街头。

要是直接拒绝任务,他回去就直接死了。

两头都是死,他选择死缓,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可是被生活毒打过的人,应付书里单纯平面的纸片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不就出场十章吗?就当是放个小假期,快速刷完任务,从哪来回哪去。

结束了一段盲目自信的自我鼓励,徐伊甸立刻把脸擦干净,回了婚礼大厅。

他正忙着找蔺珣,一只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妞妞。”

徐伊甸一哆嗦:什么东西?这儿还有狗?

系统及时提示:【你的小名:妞妞。】

徐伊甸隐约想起来一点,原主是云都人,来阳城读研究生之后才认识了蔺珣。

原主从小父母双亡,偌大的家业都是由大他十五岁的大哥徐勤斌打理。

他小的时候身体特别差,动不动就下病危。

有亲戚说得当成女孩养,他哥不同意,但是又实在担心丢了这个唯一的亲人,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妞妞。

徐伊甸稍微顿了顿,“……哥。”

他记得这位大哥忙得要命,跟自己弟弟最多的联系就是问他缺不缺钱,被读者戏称为“打钱哥”,所以徐伊甸倒不太担心在这掉马。

果然徐勤斌没觉察什么端倪,只是呷了一口香槟,“这门婚事,你是自愿的吗?我之前就听说蔺家不大看重这个小儿子,你跟他一起,会不会吃亏?”

徐伊甸不由暗想:这哥哥还真是一点谱都没有,原主都开直播倒追蔺珣了,他还觉得蔺珣配不上自己弟弟,可能还强迫威胁他弟弟了。

“是啊,”徐伊甸用余光稍微扫视四周确认蔺珣不在附近,揣摩了一下原主的口气,“我特别喜欢蔺珣,死都不想和他分开。”

徐勤斌微微一挑眉毛,片刻后不由叹了口气:“这些年家里忙,我疏忽你了。”

他正说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徐伊甸看着他把来电按断了,笑了笑:“哥,你可别突然抒情,怪吓人的。”

原主出事之后,徐勤斌后悔莫及,跟蔺珣斗到家破人亡。可见他的确是把这个弟弟放在了心尖上,只是不懂爱的方式。

恰好徐伊甸活了二十一年都没被什么人放在过心尖上,不那么讲究方式。

这大哥抬起手,像是想要摸摸徐伊甸的头,又缓缓放下去:“是,妞妞懂事了,大孩子了。”

徐伊甸受之有愧,又被那声“妞妞”叫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蔺家怎么一个人都没来?”徐勤斌显然对这点不大满意,表情也有些严肃,“就这么忙?”

他给弟弟分的时间太少,婚前蔺家没提家长见面,他也的确是抽不出时间。

徐伊甸抿了一下嘴巴,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他爸身体不好,可能顾不上,他哥哥……和他关系一般。”

事实是蔺珣的亲爹当他是空气,他哥基本和他不共戴天,别的亲戚更是不想为了他得罪蔺家的另外两个当家。

在这个圈子里兄弟失和并不罕见,徐勤斌不再深问,“我记得你说他比你小一些的?”

徐伊甸点点头:“小三岁。”

蔺珣是二十一的时候结的婚,原主此时和徐伊甸一样是二十四岁。

只是蔺珣性情阴沉,没有年轻人的跳脱,容易让人觉得成熟。

这时候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徐勤斌看了眼来电,犹豫了两秒才按了静音。

现在的徐家全压在徐勤斌一个人身上,徐伊甸短时间内也分担不了什么,也不好意思一直占着他的时间,“你要有事儿就先去忙吧,婚礼这边的事儿差不多都结束了,不过就是一些吃吃喝喝的事儿。”

“行吧,”都是男人,徐勤斌也不磨叨,“有什么事儿给哥打电话。”

徐伊甸毕竟只在阳城读了一年书,全世界都是欺生的,上流的圈子尤为如此。

“嗯,”徐伊甸用力点了点头,“放心。”

刚刚目送徐勤斌出了门,徐伊甸就听见一阵不小的喧闹声。

穿过层层叠叠的马卡龙和流光溢彩的高脚杯高塔,徐伊甸看见一个刺猬头正大着舌头跟蔺珣敬酒:“蔺总,你把我们伊甸儿拐走了,答应我们对他好,成不成?”

这人徐伊甸也认得,名叫曹旭阳,曹旭阳是大宅院里三代单传的独苗,脑子被家里宠出了一溜坑,跟原主认识了一年就被收服成了狗腿,今天来的礼宾有一大半是冲他的面子来的。

曹旭阳听风就是雨,被原主当枪使了一路,最后也光荣加入“家破人亡”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