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双极门的长老及其弟子在参加完典礼回程时遇袭,死状极为凄惨。

消息在第二天早上传到了太一仙宗。

唯一的活口是个车夫,他跪到在仙宗众人面前,心有余悸,瑟瑟发抖:“一眨眼长老便被掏了心……那人杀了长老后便不再动手……其他人是被一个少年杀的……那个少年牙齿好尖,双眼竖瞳,像野兽一样……我听到杀了长老的人叫他念卿……”

双极门派来调查此事的使者咬牙切齿:“定是妖族所为,他们在向正道宣战!”

明了内情的人都在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报复双极门的赶尽杀绝,不要什么都上升整个正道。

杜行舟开口表态:“太一仙宗对此表示遗憾。事发地点不在在太一辖区,我派不好管辖。双极门或许可以去找十绝山接洽,调查过程中若有需要帮助之处,太一仙宗会尽力配合。”

十绝山是魔道门派,要是双极门方便去找他们就不会来太一仙宗了。

使者回道:“人是在参加过你们的典礼后被杀的,妖皇是从你们太一仙宗出去的,于情于理你们都该为此负责。”

“使者这话说得没道理。第一,贵派长老遇害是因贵派与妖族的仇怨,不是因为参加典礼,不可乱扯因果关系;第二,宴笙箫早在十七年前的天香山便被逐出山门,他此后所作所为与我太一没有干系。”

使者没想到素来温和的杜行舟也有强硬的时候,抬头看去,华服青年依旧眉眼温和。只听他道:“太一仙宗对双极门的遭遇深表同情,对妖族的所作所为表示谴责。”

然后呢?没有了。

情深义重的态度做出来了,实际上的行动支持完全没有。

拖太一仙宗下水的打算得逞不了,双极门使者只能带着人愤愤离去。

将他们送走后,洛梓灵往地上“呸”了一声:“这双极门素爱拿着鸡毛当令箭,扯着虎皮当大旗,遇到事恨不得拖整个正道下水。正道是他家的?啥破事都要为他们出头?真是借题发挥上瘾了。”

杜行舟无奈:“洛师妹,慎言。”

“知道的,这些话我不会在外人面前说。”

……

因为黎青崖放走宴笙箫的“黑历史”,双极门使者来时他并未出面,案件的具体细节在事后由杜行舟转述给他。

“他特意挑的那里,看来是不想让事情牵扯上太一仙宗。”杜行舟感叹,“他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让黎青崖怔愣。

——他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剧情里杜行舟也这样感叹过。黎青崖一直想问杜行舟有没有喜欢过宴笙箫,但剧情里没机会,而如今,两个人的孽缘根本没有萌芽,问了也没意义。

黎青崖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他。”

他改变了宴笙箫的命数,却并没有给他更美好的未来,那孩子遭受的苦难并未减少。

“人各有命,不要勉强自己。”

众生皆苦,一个人怎么可能给所有人幸福。

黎青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太一仙宗改换宗主引起的风波渐渐平息——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修界每天都在变化,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敢保证,现世之人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过好每一天。

这天,黎青崖来到青冥谷,自从和沈流云谈过话后,他就一直心不在焉——

“你相信命吗?”那天沈流云这样问他。

“我相信事在人为。”黎青崖这样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沈流云笑了,似在笑黎青崖的天真,但又忍不住羡慕。他怅惘感叹:“不管你信不信,命的确是存在的。”

沈流云继续说下去:“世间有很多事努力也没用,人拼尽全力也抓不住注定失去的东西,只能在余生中追悔。比如,纯阳宗之于我,比如天门之于你师尊……”

“命数会拿走它该拿走的,一刀一刀,鲜血淋漓地将人刻成成熟的模样。”

“我与他性格并不相投。他厌弃我死板,我不喜他没有道义。”这话里的他应该是指聂清玄。

“但过去带走了所有人,只把我们两个剩了下来。再看不惯,也只和对方说得上话了。”

沈流云比聂清玄年轻,但身上的暮气却比聂清玄沉重得多。他的确被聂清玄从仇恨中拉了出来,却没有放下过去。

沈流云不是不想过得轻松一点,但他只有过去了,放下就什么都没了。

“我很羡慕他,至少他还有裴雨延,还有你。而我只有过去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挣的,他该得。”

命运并未怜爱聂清玄,它也夺走了他的所有,但是聂清玄凭一己之力将一部分抢了回来。

“三百多年前,他开始计划做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我发现了,且不认为他能成功,所以竭力劝阻他。但他不停,最后我们两个吵了起来。他说了很难听的话,所以后来一百多年我都没有再理会他。”

黎青崖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什么逆天而行的事?”

“复活一个魂消天地的人。”与记忆中看到的不同,沈流云道出了更多细节,“他与天道做交易,让天道为他开了黄泉门。而他从那里带走了一道元神,拒不归还。”

“黄泉只是传说。”来世什么的,也尽是虚妄。

沈流云不以为意,解释:“但的确有那么一个地方介于生死之间,非现世也非彼岸,生魂所往。我们姑且叫它黄泉好了。”

看来老东西就是凭借这道从黄泉中带回来的元神复活了裴霆。但因为元神不承载记忆,所以复活后的小师叔不记得过去的任何事。

不一样的记忆,不一样的成长经历还算是一个人吗?

黎青崖觉得答案是不。裴雨延与裴霆是一个人的两种成长可能,他们有相同之处,但不同之处也显然,不能混淆对待。

“黄泉怎么去?”

“不知道。”

沈流云告诉了他聂清玄元神可能的下落,但他却不知道将人救回来的方法。

黎青崖坐在聂清玄常呆的位置上,试图参透聂清玄平日坐在这里时都想了些什么。但最终却是毫无头绪,谁也看不透聂清玄,毕竟没有第二个人有聂清玄那般漫长、厚重的阅历。

忽然,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天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等了许久,没有应答,只有清风流水的声音。

黎青崖自嘲地笑了,以他的能为天道凭什么答应他?怕是连他说了什么都不屑去注意。方才的作为,着实是病急乱投医之举。

然而,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之时,一道意念直接传达进他的脑子

——汝,能付出什么?

这道意念玄奥浑厚,透着与天地同岁的苍茫。不用解释便能让人意识到它是何等存在,黎青崖顿住脚步,浑身僵硬,他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在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