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现实六(第2/4页)

陈仰也想笑,难怪他每次跟武玉说起自己的疑惑,武玉都会让他管住好奇心。

丁会春跟他非亲非故,不会为了担心他的阈值情况找武玉谈交易,想必是朝简的委托。除了这个原因没别的可能。

陈仰往门口看了看,没看到朝简,他划开手机发了个信息过去。

陈早早:在干什么?

朝简:在等你。

陈仰把手机按掉,抬头问武玉:“几个月前,你为什么会昏倒在康复院门口?”

“为什么……”武玉收起脸上的笑意,“那天早上我来康复院检查身体,到门口的时候进了任务世界。”

陈仰的瞳孔微微一缩:“任务背景是康复院B区?”

武玉丝毫不意外陈仰能提起这个地点,她淡淡道:“对,康复院B区。”

接下来病房里只有武玉的声音,她用读一篇文章的口吻讲述了自己在那个任务里的一切。

其实总结起来很简单,那就是武玉查到了一份电子版重置登记。她在那份记录里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武玉虽然查了很长时间,也一直怀疑青城的真实性,可当她看到自己的重置记录后还是体会到了灾难性的崩溃。

重置后的她叫武玉,住在三连桥,是家里的独生女,跟陈仰一起长大……

都是假的。

那份记录上没有她重置前的信息,所以她不知道原来的她叫什么,亲人都有谁,她只有全部通关才能想起来自己的两个人生。

可她完不成任务了,她的信念崩塌了。

因此武玉做完任务回来就昏倒在地,头上的伤是磕破的,她不想醒来,她想就那么睡死过去,可她没死成,她还是醒了。

武玉讲完了就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陈仰的心情很复杂,没曾想他之所以还记得武玉,不是因为她没被重置,而是因为他们重置后的社会关系有交叠的部分。仅此而已。

“03它……”陈仰半晌问。

“它是阿景送给我的。”武玉打断陈仰,她又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容和前一个不同,温暖中掺杂几分感伤,“我在B区做任务的时候看到了一对警犬,查出它们生了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在B区,只有老三不在,也不知道阿景是什么时候去了那,他死之前都不跟我说。”

陈仰听到这明白了过来:“那03为什么认识我?”

“它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盯着我看,你不会不知道。”陈仰又说。

武玉没睁开眼睛,神色麻木:“03熟悉你的原因只有一个,你也进过B区的任务点,和它接触过,只是你被重置了,忘了。”

陈仰往椅背上一靠,当初那个宠物医生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小狗以前不叫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怕生。”

“你朋友那让它不舒服。”

“它更喜欢你周围的环境,所以它会叫。”

“它喜欢你。”

“人与人不同,狗也与狗不同,每只狗表达喜爱的方式都会不一样。”

陈仰捏了捏手指,03的基因和普通的狗不同,哪怕他重置了,它还是认得他。

“这像不像一个游戏,我们是玩家?”武玉忽然出声。

陈仰没给回应。

“可这不是游戏,我想卸载不玩了都不行。”武玉讽刺道,“死也死不掉,只能死于任务相关。”

武玉把手放进了被子里面,只有任务分高的任务者才会有二次重置,也就是比其他任务者多一条命。

这是她的最后一条命了。

她的心态已经碎烂了,下一个任务来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这个世界是虚拟的,假的,青城相当于是一个主城,康复院是重生点,所有任务者都集中在主城,剩下的要么是还没长大的小任务者,要么是Npc,任务者会有一段人生阅历,一个复杂或简单的社会关系,他是你父亲,她是你母亲……修改一下基因组成一个家庭,实际上他们是陌生人,没有任何关系。”武玉轻飘飘地抛出来一枚重磅炸弹,“真实世界应该已经灭亡了,留下的只是碎片,只有被选中的任务者们才有重新获得生的机会,所以每个任务者都绑了一个身份号,出去了就能活下来,成为某个世界碎片的公民。”

陈仰口干舌燥:“应该?”

“我的直觉。”武玉睁开红得骇人的眼睛,残酷地告诉陈仰,“很难理解吗?世界毁灭就像一面镜子破碎了,碎片有大有小,那些大块的被挑出来,做成了我们的任务点。”

陈仰的面部肌肉绷紧,朝简说任务点是现实世界的碎片,他当时就通过碎片想到了破碎,没敢往下想。

此时此刻他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朝简没有揭开的十分之一似乎已经被武玉揭开了,他硬生生看见了那一块天地崩裂的黑暗。

陈仰甚至怀疑朝简料到武玉会揭开剩下的那个角,所以才不进来。那是朝简不忍心告诉他的部分,他用力咬了下食指关节,听到自己竭力冷静的声音:“还是要往前走。”

“都没家了。”武玉再次闭上眼睛。

“那也要往前走!”陈仰抑制不住地吼了出来。

陈仰吼完就跑出病房,他在门口胡乱寻找朝简的身影,人呢,去哪了?不是说在原地等他的吗?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出现了朝简的身影,他向陈仰走来,眼里是能容纳一切风浪的深海。

陈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朝简,他的额角鼓起青筋,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真实世界还存不存在”“家真的没有了吗”。

那两个问题蹦到了他的唇齿之间,然而他问出口的却是:“我们是不是真的?”

朝简微弯腰看他,目光深而温柔。

那份温柔背后是无限的虔诚和执着,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陈仰握住朝简的两只手,力道紧了又紧,是真的,我们都是真的。

必须是真的,这是唯一的信念,不能丢了。

他要和他对象走到终点,跨过那条线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究竟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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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从康复院回去后就生病了,之后他烧退了又起来,反反复复,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一月,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冬天。

“天气预报说下周会有小雪。”陈仰蹲在阳台看小狗抱着玩具鱼啃,余光瞥一眼不远处的盆栽,花苞还是老样子。

朝简在晒被子,闻言道:“你想吃火锅?”

“要不怎么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就是懂我。“陈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了,我忘了问你了,你那丑不拉几的花盆……该不会是……”

朝简道:“是我画的。”

陈仰松口气,他就说他的艺术细胞不会少到那个地步。

“那是我临摹的你送给我的画。”朝简又说,“临摹了很多遍,算是比你本人的水平还要高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