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第2/3页)

水宪又在舆图上一一给他指出来,说:“不在一起,每一处大约隔上个几百里吧。”舆图上这些地方都在东北部地区。

贾放吃惊:“那么如果你各处产业之间想要传输货物,又该怎么办?用你家的园子吗?”

水宪揉着眉头笑了起来,两人同时都想起了当初水宪给贾放连夜送装备的往事。

但是水宪还是摇了摇头:“不需要,怎么说呢?这几处地界之间,自有连接的通道,不需要通过我家的园子。”

贾放遥想了一下:“是的,我家园子对应的那些地界也是……但它们都连在一起。”他所有的产业,全都坐落于桃源寨一方小小的山坳里。

水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如此一来便对了,我这边它们也都连在一起,但全都是隧洞连通。隧洞之中,人不辨方向长短,便都以为这隧洞不过是翻了一座山——”

“其实是跨越了几百里的距离。”贾放问,“旁人不看舆图就无法得知?”

了解了!——贾放心想,这不过是变相的“缩地鞭”就是了。

只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羡慕水宪的优势:“你这里简直是天生的运输便利,不像我,四面都是大山。”

水宪这边的情况,要他把工业基地生产出的大件货物通过王府园子运回京里自然困难,但是他有港口和码头,运到即墨港之后,运回京中只需要两天功夫,不像他,要将桃源寨的东西运出来,只有通过缩地鞭这一条路。

水宪便瞪他一眼:“不这样,你那儿怎么能叫世外桃源呢?”

贾放无语:不过每一处都有自己的发展特点,他需要做的就是因地制宜。他不能照搬水宪的,水宪也不能照搬他的,发展方式。两处地理位置、资源、人口、起步早晚的差异,造就了两人的产业处于各自的发展阶段。

最后贾放问:“对了,你这一片大工业基地,叫什么名字?”

水宪说:“家祖起的名字,就叫‘小园’。”

贾放:小园啊……

他只得苦笑道:“这可巧了,重了先慈的名讳。”

水宪听了也吃惊:“重了……令堂的名讳?”他也知道贾放说起过世的母亲,应当是指昔年庆王最怜惜的小女儿。但是外人无从得知向小园的闺字,而水宪的先人更加没办法预知未来,只能说是一个巧合。

“那要不要,我改一个名字?”水宪尝试着问贾放。

贾放摇摇头:“不用,小园工业基地,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就它吧。”

他也想着“小园”这个名字很有意义,而且至少对皇帝陛下重要。将来万一他们两人与三皇子或是皇家其他人有了纷争,皇帝陛下或许肯看在这个名字的份儿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两人计议已毕,水宪便提出带贾放去别处看看。

贾放尤其对煤矿和油田感兴趣,尤其是油田,他很想知道水宪的人是用什么法子钻取那“猛火油”的,谁知在水宪的形容之中,那油田是个遍地是油的地方,甚至有时在地上挖洞打井,也能有黑色的“猛火油”从地下喷出来。

贾放再次感慨:……羡慕啊!

两人并肩来到冶炼场,据水宪说:通向油田的隧洞就在这附近。谁知两人忽听一阵喧哗,随即是一阵哭声——女人的哭声。

“这是怎么回事?”水宪略略提气,大声问出一句。

老童也在这冶炼场附近,听见水宪问话赶紧奔过来,冲水宪与贾放行礼之后方才回答:“三个月前,这冶炼场的工头大牛被铜水烫伤,当时确实是尽力救治了,救了三天三夜,人没有救回来……”

老童大约是和这个工头相处得不错,说到这里,神情十分沉痛。

“……当时抚恤就发给大牛的家人了。但是人家不满意,现在又找上门来。”

“抚恤银确实发了?”水宪寒声问。

老童知道水宪于财务纪律格外严谨,便道:“发了,二十两,一文不少。小人又私自送了五两……”

水宪这里的规矩,即便是遇难者家庭困难,厂子里想要多给抚恤,也是不允许的,毕竟规矩就是规矩。但是他并不阻止私下资助,若是水宪自己认识的人,水宪也会想办法予以弥补。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却奔来了一个穿孝的女子。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这个年轻的寡妇一身缟素,双眼哭得红通通的,但是面相娇柔,身段风流,在这几乎没有女性出现的冶炼场里,她让好些男人都定定地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些糙汉子原本见了女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更何况是他们工头的遗孀。本着对逝者的敬重,他们什么都不敢说,默默地围在那女子身后。

这个女子一手抱着灵牌,一手拖着个三岁大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只看了一眼就认定了水宪是这里真正主事的,“扑通”一声跪地哭道:“拜见大老爷——”

“大老爷给民妇做主呀!”这一声哭得哀哀戚戚,肝肠寸断,闻者莫不掬一把同情之泪。

“大牛嫂,你起来说话。”老童在水宪身旁使劲搓着手,为难地道。

“这位大嫂请讲,若此处真在抚恤上有舞弊欺压之事,我替你做这个主。”水宪把话撂下。

大牛嫂抬起眼,睫毛下兀自挂着晶莹的泪滴,看了水宪一眼,赶紧将眼光收了回去。

贾放冷眼在一旁瞧着,却觉得这女子并不那么简单。但从她跑来之后一眼认出水宪便可知,这女子见惯大人物,将主事之人的威严与气度区分得清清楚楚。之前他、水宪和老童站在一处,他是事不关己,老童虽是大管事,但在水宪面前一切应由水宪定夺。

“回……回大老爷的话,”这大牛嫂哭得梨花带雨,“童大管事在抚恤上无甚不妥,只是,只是……”

她哭了半天,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方才道:“当初大牛受伤,在榻上呼痛呼了三天三夜才咽气……”

这一句话勾起了工人们的痛苦,众人彼此看看,都是心有余悸。大牛出事众人都亲身经历,都看到过他受伤之后的惨状,一旦想到这事同样可能遭在自己身上,经历百般痛楚而死,留下身后娇妻弱子无人照料——有些人悄悄握起了拳头:如果铜矿和冶炼厂再抚恤不力,他们就真的不想干了。

“大牛临死时对我说,他对不住我……”大牛嫂继续哭道,“他明明没有做错,却遭了这等飞来横祸。往后留我们孤儿寡母,这日子该怎么过。”

她说到这里,身后大牛的工友们也纷纷开口:“大牛说的没错,那日他是按照工序一步步做,谁能想到这么着也能被铜水溅到?”

“是呀,这作坊里全都是咱们见也没见过器械,保不齐不是大牛失手……而是这作坊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