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嚣张跋扈

路以卿所谓的等等本是想等这批俘虏的后续安置,哪知没等几日却先等来了牧仁在监牢中自尽的消息。路以卿当时都惊呆了,她还以为对方提及秦国大祭司,是想让自己设法助他脱身,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帮她治疗。哪知不过等了几日,对方竟就这般烈性的选择了自尽。

既然如此,那牧仁之前跟她说那些话做什么?纯粹做好人,学雷锋吗?!

路以卿直觉不是如此,于是又去问卫景荣详情。依旧养伤的少将军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于是路以卿只能将目光放得长远,想想何时能往秦国国都去一趟了。

大概是因为牧仁的自尽,路以卿对他的话反倒多信了几分。

时间便在这纷纷扰扰中不断流逝。

七月末的时候,京城的钦差带着圣旨来了,要提走秦国一干俘虏。

卫景荣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得到消息后没急着去看那些俘虏,反而先跑去了路以卿那里。

路以卿与他对视一眼,不用猜也知道了他的目的。两人有着旁人没有的心照不宣,关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商量了半下午,等卫景荣离开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沈望舒端着杯酸梅汤递给路以卿,问她道:“你跟少将军下午都说了些什么?”

路以卿接过酸梅汤便喝了一大口,末了咂咂嘴有些遗憾:“这酸梅汤煮得不错,就是可惜没有冰,酸梅汤喝着都少了几分滋味儿。”

沈望舒闻言无奈道:“你少贪凉,从前也没见你这般贪嘴啊。”

路以卿想说长安没有西北热,可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此来西北还是她带着沈望舒吃苦来着。于是她乖乖闭嘴,还讨好般将手中的酸梅汤往沈望舒唇边送。

沈望舒看她一眼,路以卿便送上一个讨好的笑,看着乖巧极了。如此沈望舒哪里还舍得说什么,也不嫌弃这酸梅汤是路以卿喝过的了,抿了一口也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两个人小小的黏糊了一下,路以卿便将卫景荣的事与她说了:“当初知道卫景荣的身份,我就知道咱们此行没来错。卫大将军或许忠君或许守成,只想守着西北这片地方过活。可卫景荣不同,他是有野心的,如果卫家军一直半死不活他自然不会做什么,可如今有了咱们就不一样了。”

卫景荣与路以卿定下了赌约,他完成了一个月收复失地的约定,而路以卿也并没有因此生出退缩之意。于是两人便达成了某种默契,更妙的是两人相互试探过后,都发现了对方的不甘寂寞。

路以卿有魄力揽下整个卫家军的供养,为的自然不是买卖羊毛,甚至买卖玻璃那点蝇头小利。而卫景荣经过这几年朝廷的苛待,见识过皇帝的昏庸之后,原本的忠君思想也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年轻人总是有冲劲的,他不愿像他父亲一样墨守成规,或者说坐以待毙。

两人有了默契,可他们却都年轻。

路以卿还好,她虽只是路家是少主,可到底已经从路家主哪里要来了人和钱,自己也铺开了摊子,算是独立了。可卫景荣这个少将军在卫家军中的话语权却显然不够,他要带着卫家军搞事起码得说服他爹,只有卫大将军也愿意出头,卫家军这股势力才可以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甘寂寞的卫景荣自然是要做些什么的,眼下便是最好的契机。

沈望舒脑子转得一点都不慢,当下便问:“你们想要做些什么?”

路以卿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酸梅汤,酸酸甜甜的滋味儿在这夏日相当合口,她笑眯眯说道:“也没准备做什么,不过是让少将军近日表现得谄媚些罢了。”

因为路以卿有事从不瞒着,沈望舒对目前的局面也是相当清楚,再加上她对路以卿的了解,几乎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秦国那些俘虏被待到阳城关押后,卫景荣不说苛责,至少也没对他们另眼相待过。再加上祭司牧仁的死,这些俘虏的心理压力一定很大。压抑之后或许是战战兢兢,但梁国近来势弱,秦国人骨子里便有些高傲,压抑之后一旦放松,更可能的结果是反弹。

如果这时候卫景荣这个卫家军的少将军表现得谄媚些,再让人有意无意引导两句,这些秦国俘虏骨子里的高傲只怕更甚。而将这样自视甚高的人送去长安……

沈望舒眉梢微扬:“你们倒是大胆,也不怕陛下将人杀了,秦国再派人来攻打。”

路以卿闻言却撇撇嘴,不屑道:“若咱们那陛下真有这般魄力,我倒是服他,今后安抚好卫家军安安分分跟着他也不是不行。可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沈望舒不信,路家投靠了皇帝还偷偷跑了,本就是因为不信任。以延康帝那短视又怂包的脾性,只怕这些秦国俘虏表现得越嚣张,他便要越退让。而这个过程襄王定是不会劝阻的,他肯定更愿意看着皇帝自毁名声,甚至不惜将卫家军的战果拱手放弃。

朝中的争权博弈就是这般,可边关流血流泪的军人们却不一定能够接受。当卫家军的怒火被点燃,等到卫大将军再也不能忍耐,卫景荣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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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正如路以卿所设计的一般,甚至比她设计的更好。

朝廷的钦差一到,秦国俘虏便被从监牢里放了出来。他们被安排到了最好的驿馆修养,钦差在他们面前也是客客气气,他们的要求也会尽量达成——这回的秦国俘虏中有好几个宗室,身份最高的主帅甚至就是秦国皇帝的亲弟弟。这样的人梁国不敢杀,放回去还怕他说坏话挑动战争,因此只能讨好。

许是钦差表现得已经够卑微够谄媚了,卫景荣骨子里的骄傲支撑着他,到底没再出面添上一把火。不过他还是使人“私下”在驿馆里议论了几回,都道是朝廷疲软,不堪再战。

这些话自然是被秦国那些俘虏听见了,再加上钦差在他们面前确实不硬气,于是这些人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今日要吃喝,明日便要美人,动辄还要对驿馆中的人呼和打骂,完全没有当俘虏的自觉。

万幸,这些秦国人还记得卫家军是硬骨头,是以再闹腾也没敢对卫家军提出要求。

可这些事还是传到了卫景荣的耳中,气得他一剑劈了桌子——这时候他该庆幸,原本设计该他做的事都有钦差帮他做了,否则直面手下败将的高傲,他指不定就得憋出内伤来。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卫景荣便将这些俘虏和钦差一起送走了。

送行当日路以卿和沈望舒还远远看了一眼。只见着那些秦国俘虏穿着华贵衣衫,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从城中打马而过时,简直不像是战败的俘虏,而像是凯旋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