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把我抱回去

在外奔波了半日,晚间的时候路以卿和沈望舒照例去主院探望了路家主。后者伤势恢复得不错,路以卿趁着换药时看过,那些恶化的伤口已经重新结痂愈合了。

方大夫说,若无意外,路家主再养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地了。

便宜亲爹的小命捡回来了,路以卿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偶尔面对对方时也有些一言难尽。比如今晚她刚跟着沈望舒踏进房门,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不止是清理伤口的那一点酒味,明显是路家主趁着她们不在,闲着无聊又偷喝酒了。

路家主看到两人到来,还一脸镇定的问她们:“你们今日不是出门去了吗,大晚上还过来做什么?”问完就下逐客令:“都放心,我好得很,还有方大夫在呢,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路以卿闻言没动,只满脸的一言难尽看着他,那目光直勾勾的把路家主都看得心虚了。

好半晌,路家主终于撑不住严肃,只得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伤都好多了,没事喝点酒而已。再说阿卿你折腾那烧酒,不也是要人品鉴的吗,我就帮你尝尝而已。”

路以卿气结,她面对路家主似乎天生不带怕的,更没有了最初发现穿越时想要苟着的小心翼翼。当下一个白眼翻了过去,没好气道:“阿爹嘴馋就嘴馋,拿我做什么幌子?我那蒸酒都还没做好呢,现在可不需要人品鉴,偷喝就直说。”

路家主被怼了也不恼,笑呵呵将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这才问道:“对了,你们今日出去一趟,商行那边怎么样了?我出事这许久,商行那边得了消息怕是要人心浮动了吧?”

路以卿其实不太想插手商行的事,毕竟她现在对这些都不了解,仅有的一些认知都是沈望舒最近陆陆续续告诉她的。心里没底,她下意识回头看了沈望舒一眼。结果沈望舒却没看她,更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显然是不准备帮她回答这个问题了。

见媳妇不理自己,路以卿只好回过头来,转眼又对上路家主直直看来的目光。

不知怎的,路以卿觉得路家主也是希望她来回答,便只好抿抿唇自己说起了商行的事——路家主伤重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商行众人的,他长时间的不出面也免不了惹出一片人心惶惶。可这些吴主事并没有与路以卿说,想必是他还控制得住局面,倒是后来路以卿巡视商行,多半还是被他牵引的。

当时路以卿对此没上心,只兴致勃勃的牵着媳妇巡视了一遍自家产业。可此时回过头来再与路家主说起,她倒忽然明白沈望舒一定要她出面的原因了,目的正是为了稳定人心。

路以卿心思转了几转,也将今日之事说完了,除了没说自己去首饰铺给媳妇拿了一支玉簪。

然而路家主又不瞎,自然一眼就看见了沈望舒头上新添的首饰。不过路家豪富,这点东西他自然也是不放在眼里的,更不想听女儿跟他炫耀媳妇,索性便当没看见。

沈望舒似乎有意让路以卿趁此参与生意上的事,今晚便没怎么开口,只在一旁听着这父女二人说着正事闲话。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时间不早了,父亲如今修养还需早早休息,阿卿与我便先回去了,不打扰父亲休息。”

路以卿当然没拒绝,虽然跟路家主说话从来都很轻松,可糟老头哪比得上自家香喷喷的媳妇?

见路以卿听到要走便兴高采烈,路家主也是没好气的吹了吹胡子——对于自家女儿这德行,他也是真没脾气。明明每次都能把人忘干净,明明动不动还要闹些别扭,可到最后路以卿总能迅速沦陷。然后对她媳妇就是黏黏糊糊,唯命是从,亲爹都要靠边站!

路家主想想都觉得心酸,摆摆手就将人打发走了。只是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他目光也不由得在沈望舒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片刻后却是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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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以卿和沈望舒回东院时,外间早已是夜色深深,星辰漫天。

路家不缺钱,廊下都点着灯火,只是有些路上仍旧显得昏暗。两人也没叫仆从同行打灯,路以卿一手牵着媳妇,一手提着灯笼,昏黄的光只能照亮面前一小片地方。

走着走着,路以卿忽然说道:“望舒,你今晚在阿爹那里,话好少。”

沈望舒与她并肩走在路上,目光落在面前被照亮的那一小片地上:“这样不好吗?今日阿卿也去商行看过了,那都是你路家的家业,你难道就不想亲手掌控?”

路以卿今天带着沈望舒巡查自家产业,其实也是在试探着伸脚,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踏足路家的产业。她自然没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可也看得明白,伤重的路家主并没有将商行交给自己的打算,甚至很多事情他都是直接交代给沈望舒的,而越过了她这个正经的继承人。

羡慕吗?嫉妒吗?不甘吗?

其实都没有。

一来路以卿总觉得那些情绪该是原主才会有的,而她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客,没有那个立场生出这些情绪。二来许是真对沈望舒动了真心,她对她完全生不出负面情绪。

总觉得这个人是值得她信任依靠的,哪怕小说里沈望舒红杏出墙,可眼前的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路以卿顺脚踢飞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然后选择说了实话:“我不想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可我总觉得阿爹什么都不想告诉我,他有许多事瞒着我。”

这话还真没说错,可沈望舒对路家主的做法也无法指责,因为这都是无奈之举——路以卿失忆不是头一回了,从头教起也不是头一回了。路家主厌倦了一次次从头再来,更何况眼下的局面也让他根本没有时间重新教导,于是索性便将人抛开了事。

当然,路家主会这么选择还有一个根本原因,那就是路以卿失忆的时间是有迹可循的。她几乎每三月失忆一回,已经持续快三年了,前后误差基本不超过三天。

算算日子,路家的生意若真要从长安撤离,三个月的时间都不一定够。说不定撤离到一半路以卿就又忘了,而彼时她若只是单纯的失忆还好,怕就怕在她手上正有什么要紧事处理。

这一忘,说不定就会惹出大祸。

与其如此,路家主觉得不如从头到尾不让她参与,也免得猝不及防再接到个烂摊子。至于教导路以卿这个正经继承人继承家业的事,左右也不差这一回,等离了长安以后再说也不晚。

沈望舒很能理解路家主的想法,毕竟她自己接手这种烂摊子也不是头一回了。而且如此危机当前,也实在经不起折腾。可她面对着路以卿,却总希望她能更好,哪怕她一次次的失忆,她也依旧希望她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小郎君,而不是下午那般对她露出茫然与颓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