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夏脑子里劈下一道又一道惊雷,轰隆隆的雷鸣震得她耳膜疼,整个人都处在呆滞状态。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才意识到,外面真的打雷了。

霍沉霄还握着她的手,清楚的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汗,他的眼神暗了下来,轮廓在电闪雷鸣中明灭不定。

最终一室的沉默还是由霍沉霄打破了:“怎么,吓到了?”

“……小叔叔。”又一道雷劈过,房间瞬间亮如白昼,照亮了霍沉霄阴郁的脸,也把裴夏苍白的唇色暴露出来。

霍沉霄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许久之后将灯打开,裴夏下意识缩了一下,眼中的惊惶一闪而过。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枕头旁的杯子,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霍沉霄看到她的小动作,铺天盖地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心牢。

最终,他还是将愤怒隐藏起来,假装没看到她对自己的防备和惧怕。

窗外的雷声突然停了,接着就是瓢泼大雨,两个人无声对视,好半天裴夏才勉强笑道:“……你怎么叫我陛下了?”

“不是你的小名?”霍沉霄眸色沉沉,说出的话却十分平静。

裴夏一顿:“小名?”

“你和沈知豫那个帖子,我看过了,他叫你陛下。”霍沉霄淡淡道。

裴夏愣了愣神,半晌干笑一声:“这样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叫我陛下了。”

“本来没想叫,是你先喊我王爷的,”霍沉霄看向她的眼睛,“是认错人了?”

“……嗯。”裴夏硬着头皮承认,心跳快得整个胸腔都是疼的。

霍沉霄依然盯着她:“把我认成谁了?沈知豫?”

“……没,就以前一个朋友。”裴夏讪笑。

霍沉霄闻言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垂下眼眸,掩下眼中的阴郁:“嗯。”

“那个……我想去洗手间。”裴夏已经不能跟他再聊下去了,忙强行转移话题。

霍沉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膝下穿过,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裴夏习惯性的揽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调整完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完全没必要。

霍沉霄看着她依赖自己的样子,周身的气压小了不少,安静的把她抱进洗手间,再出去把门从外面关上。

咔哒一声门响,裴夏腿脚发软的坐在了地上,很久之后心跳才算平稳。她扶着墙站起来,忽略阵阵发疼的脚腕,解决完人生大事后才敲了敲门。

霍沉霄如她所想的那样,一直守在门口,听到敲门声后立刻开了门,看到她站在地上,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谁让你起来的。”

“……我不站起来,就没办法叫你。”裴夏无辜的看着他。

霍沉霄没有再说什么,熟练的朝她伸手,当接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他眼底的阴郁更添一层:“为什么这么凉?”

……因为刚才坐地上了,裴夏哪敢说实话,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他,打算他再追问的话,就直接装瞌睡。好在霍沉霄并没有再问,沉默的把她抱回到床上,帮她盖了被子之后,重新躺到了地铺上。

裴夏刚才在地上坐了太久,身上确实凉得厉害,而霍沉霄的身体又像个小火炉一般,哪怕只抱了她片刻,也给她留下了不少余温。

她感受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好像还被霍沉霄抱着一般,让她生出不少别扭,心里第一万次后悔,自己为什么睡迷糊了要叫他一声‘王爷’。

卧室的灯已经关上,室内一片黑暗,静谧中掺杂着外面的雨声,扰得人不得安宁。

裴夏一点困意都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每次活动都会碰到伤脚,好几次她都把痛呼咽下去了,只有一次不小心闷哼一声。

“再不老实睡觉,就给你喂安定了。”黑暗中,霍沉霄幽幽开口。

裴夏缩了一下,小心道:“我现在就睡。”

“是因为我叫你陛下才睡不着?”霍沉霄没打算停止聊天,“还是想起了‘王爷’?”

裴夏沉默一瞬,违心回答:“都没有,只是雨声太吵了。”

刚说完,就注意到黑暗中霍沉霄站了起来,裴夏心中一紧,手指刚要去寻枕头旁边的杯子,就看到他出去了。

……出去了?

裴夏懵了一下,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意识到他真的离开自己房间了。一直悬着的心脏突然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擦了一下手心里的汗,总算是放松下来。

人一放松,困意就袭了上来,身心俱惫脚又痛的裴夏,很快就沉沉睡去。

霍沉霄进来时,便看到某个号称因为雨声太大睡不着的女人,在嘈杂的雨声中睡得香甜,他垂眸看一眼手中的耳塞,眼底划过一丝自嘲,一抬手便将耳塞丢进了垃圾桶。

裴夏睡着后,又做了关于凛朝的梦,是她濒死那时。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看着床帐上的繁复花纹艰难喘息,纤细的手腕几乎到了半透明的状态,像个脆弱的花瓶,一碰就会碎成一片。

大臣也好侍卫也罢,都被霍沉霄的人阻在了门外,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这么做,他们更觉得你要造反了。”她勉强的看着床边面无表情的男人。

霍沉霄握住她的手,表情冷漠得叫人心惊:“无所谓,反正你坐一天皇位,我就一天不会如他们想的那般。”

“……可是我要死了。”一句短短的话,她歇了几次才说完。

霍沉霄突然看向她,锋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劈开。死一般的静谧后,他冷着脸咬牙切齿:“你敢……”

她闭上眼睛,连看他都觉得累。

“你要是敢死,上至九天,下至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我会生生世世缠着你,你别想摆脱我。”

她陷入黑暗之前,最后听到的便是这句,话里的恨意与怨毒,仿佛她是他多么不共戴天的仇人,然而她心里清楚,只是她没如他的愿,安分留在他身边而已。

……她又不是自己想死的,为什么要这么恨她?这个男人虽然性格有些偏执,但对别人还算讲道理,一对上她,就什么都不管了,耍得一手好赖。

裴夏气哼哼的嘟囔一句,就把自己嘟囔醒了,睁开眼睛时,看到自己还躺在裴家舒服的大床上。她第一反应是往地上看,只见昨天的地铺已经被收起来了,整个房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睡过一样。

她略微松一口气,接着想起昨天霍沉霄那句陛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昨天惊吓过度,很多事没来得及细想,今天回忆起来,才隐隐觉得不对,他当时称呼自己时,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不好的情绪,一切都透着一丝违和。

……他确定没有记忆吗?裴夏对自己原本坚定的事,突然没那么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