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前夕(第2/7页)


夜枭!那些象征着噩运的魔鬼信徒!

但他已经拉不走昆提良了,昆提良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围绕着他们的各色人等都举起手发出呼喊,像是为这一局越来越加码的豪赌叫好,可他们的呼喊声也如此一致,脸上的神情冷漠。仿佛一场盛大的祭祀正在进行着。盖约伸手到衣内,按住了那根乌木柄,紧紧地贴着昆提良站立。

他不会扔下朋友,那么……他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盖约曾经问昆提良为什么和他交朋友,昆提良说那是因为你和我很像。盖约说我们哪里像?你是个为最简单的理由就会热血上涌的傻瓜,而大家都说我冷漠不是么?

昆提良说不,我觉得你也是个傻瓜,你跟我一样不要命,只不过一般没有让你犯傻的理由而已。盖约当时笑了笑没说话。

“昆提良,你是我的理由啊。“盖约伸手按住昆提良的肩膀,在心底轻声说。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清脆的“叮叮”声,优雅平淡得就像是随手拨动琴弦。盖约猛地回头,越过层层环绕他们的人,看见了吧台边饮酒的那位金主。

整个酒吧的人都聚集到这张桌子旁边来了,唯有这位金主例外。他出了巨资让昆提良去赌博,但他对这场赌博毫无兴趣似的,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地饮酒,摇晃着杯子,冰块在深红色的酒液中摇晃,撞击杯壁。他带着一种巨大的疏离感,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单,这样的人原本不该出现在赌场这种地方。

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清而冷,把赌桌旁边灼热沸腾的气氛冷却。盖约忽然意识到在这里他和昆提良其实是有一个盟友的,那个金主始终默默地镇住了赌场中的气氛。

透过钱库壁上的小孔,公爵满怀兴致地看着金主,面具上的青铜睫毛忽闪,流露出他内心的渴望。

“公爵殿下,其他几桌的对账都结束了,只剩下中间那一桌。那个孩子把普通的金币混了进来,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剔除。不过绝大部分工作都已经完成了。”黑衣会计在他背后躬身行礼。

“很好。”公爵微笑着点头,转向主教派来报信的年轻人,“你觉得我们用了几十年的对账方式那么容易出问题么?不,一张赌桌上出问题,就像是某一本账本上被人乱写了几笔,擦掉就好了,有什么课紧张得?但你要知道是谁在你的账本上乱画,是一些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么?不,是那个男人。”

“那是……谁?”年轻人谨慎地问。

“异端审判局副局长,李斯特,我想是他。”公爵说。

“李斯特?”年轻人的惊呼被公爵直接摁回了喉咙里。公爵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把笼着狰狞铁套的手罩在了年轻人的嘴上,因为他很容易想到年轻人听到李斯特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在梵蒂冈的眼中,北方教廷的信徒是比其他异端更邪恶的魔鬼,但是斩杀恶魔,却非人类轻易能做到的事。在梵蒂冈和北方教廷数百年的秘密战争中,莉莉斯的后裔在个体上始终比亚当夏娃的后裔更加优秀,人类需要几十几百人才能把一个吸血鬼或者狼人或者女巫这类掌握超自然力量的异端烧死在火刑架上,但莉莉斯的后裔只需一个便能毁灭一个村庄。仅有少数被看作“英雄”的人类能够正面对抗莉莉斯的后裔,而李斯特无疑是其中最优秀的。

异端审判局的副局长以“恶魔般的驱魔人”成名,许多人都认为梵蒂冈之所以重用李斯特,更多的是看重他近乎魔鬼的能力。这种能力令异端们也畏惧。

人类畏惧魔鬼,而让魔鬼畏惧的是什么?魔鬼中的魔鬼么?

饮酒的金主微微抬起头来,他酒红色的瞳孔隐藏在淡金色的发丝后,猫瞳般狞亮。

他的目光在大川了窥视孔的墙上一扫而过,原本距离这么远,他甚至不可能注意到隐藏在壁画中的窥视孔。但是那一瞬间,公爵无声地微笑起来。就是那种老朋友相遇不由自主笑一笑的笑容。

“真的是李斯特?”年轻人小声地追问。

“回去告诉主教,异端审判局最重磅的棋子现在就在我对面,这里的局面已经被他压制住了。撤离什么的只是妄想,杀人不杀人也无济于事。”公爵舔着自己洁白的牙齿,“要想离开这里,必先杀死李斯特!”

“您早已经发现李斯特的身份了?”

“对方并没有隐瞒,他亲自深入这里就是要搅乱我们对账。他雇佣那个孩子带着金币参赌,根本就是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给我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上桌?”

“因为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杀戮。他讨厌一切娱乐,包括赌博。”公爵抚摸着猩红色的剑柄,“这样的男人真像我,很让人期待,不是么?”

3、开战War

武装马车“晨雷”停下了,深入石板路面的车辙中断。这辆以熟铁铸造外壁的马车如一座可以移动的小型城堡,开动之后惯性极大,要停下很不容易,带着轰然巨震,被孩子们称为“奔跑的咆哮巨人”。但它在这条无名小街上停下了,只因为地面上一个红色的三角标记。

简简单单的三角标记,就像是市政人员要维修某处路面塌陷而画上去的。

米蕾妮娅跳了下来,在暮色中舒展身体,习惯性地拔出双刀在掌中盘旋之后重新还鞘,拿出一份地图研究。

作为异端审判局的资深骑士,她很熟悉东方区,但是这条小街却是例外。它太偏,距离几处中心广场和大道都很远,经过一再地核实,附近的居民只是些制肥皂的穷人,并没有异端在这个街区活动,因此不在异端审判局关注的范围内。在这个宵禁之夜街上家家闭户,听不见一点人声。

“喂!里昂!你确认你停的地方没错么?”她仰头问负责驾车的里昂。

晨雷进入东方区之后,车上所有人都被轻便马车接走,只剩下里昂和米蕾妮娅。作为副局长的副官,他们被特意留在马车上显然意味着有什么重要工作等待他们完成。但李斯特留给米蕾妮娅的信封中只有这张地图和一张简单的字条,要求他们在这里待命。

在这种地方待什么命呢?米蕾妮娅反复研究这张简略到极致的字条,一头雾水。

“绝对没有错!”里昂从御者的座位上探出头来,“就算你不相信我认路的本事,那个标记总是不会错的,大人的书法一如既往地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