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万里觅封侯---《山中鼓》 三 交锋(第2/3页)



  “篝火!”冒准再次大声喊,他的目光焦急地掠过人群。还是没有人动。

  “左大!”我无可奈何地喊。左大转过脸来,我看见他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恐惧”两个字。上半夜的时候,整个路护都在叫嚣着“打死这帮狗娘养的!”,可是现在连个愿意出去给篝火添柴的人也没有。我叹了口气,时间和无知是恐惧的朋友。如果一切都发生地象那两个路护打我那么快,那会好得多。现在那种不安和焦灼正在生长,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有侵略性。

  “我们去添柴。”我对左大说,一步迈出了人群。我不是不害怕,不过光害怕也没用。

  左大双手举着刀跟了上来。“少爷,啧啧,您真是好胆气!”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咂着嘴感叹。他很诚恳,可他还是恐惧。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他把摔得哇哇大哭的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情形,心头暖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少爷当心!”我正要开口夸他一句,左大忽然撒手一扔单刀,扑在了我身上。他扑得那么狠,把我一下撞了出去。

  青石滩上都是碗口大小的圆石头,差点没有把我的肋骨砸断,这是一天以内第二次了。我觉得自己满嘴都是血腥味儿。该死的左大,我暗暗咒骂着他。

  “山贼呀!”左大扯着嗓子喊,他也趴在地上了,喊得居然还是很响亮。

  “什么呀!”我愤愤地想,耳中却依稀听到了一连串似曾相识的“嗖嗖”声。直到我重重地落在咯人的青石滩上,我想了起来,这是冒准射箭的声音,只是刚才的箭声远没有那么密集。

  “打山贼呀!”整个路护都在狂呼,激扬的喊声瞬间撕裂了凝固已久的夜色,把左大的报警加了一个“打”字,路护的恐惧和愤懑就很饱满地绽放了出来。

  天空里尽是飞舞的火光,山贼们用的是火箭。他们人数也不少,看箭雨的密度总不下三四十人。金红的火箭一支支从金黄的花海里升起来,那情景壮观得很。我看得张大了嘴,慢慢把身子撑了起来。

  “少爷小心哪!”左大变声变调地喊,连滚带爬地往我这里扑。饶是他胆小,这时候还真不含糊。一支飞偏了的火箭“咄”的一声落在他面前,才止住了他的脚步。路护稍稍往前挪动了几步。人们激愤地呐喊着,挥舞着兵刃。稀稀拉拉的箭雨越过我们的头顶飞入了花丛中,但是没有惨叫声传出来。除了我们背后的分水江,似乎三面都有箭来,路护的弓箭手射得盲目而犹豫。冒准很小心,他稳住了整个路护,耐心地等待山贼们冲出掩蔽他们身形的花丛。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短弩呢?我四下寻找,篝火本来都暗淡了,可是火箭点燃的大车比篝火要明亮的多。我看见了那支短弩。虽然是云中柳乙堂的杰作,刚才狠狠一摔也摔折了弩背。我惋惜地望着那短弩,反手把雁翎刀拔了出来。云中利刃,今天要让你尝一尝山贼的热血。我嘀嘀咕咕地嘟囔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忘记了恐惧的,似乎是那些火箭点燃了我的斗志。弓马师傅教授的招招式式都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我觉得我一定可以把第一个冲过来的山贼一刀砍翻。

  “喝啊!”我学着冀中流的样子大喊了一声,雪亮的雁翎刀一横,护住了胸口。山贼们你们来吧!“少爷少爷。”左大很没有眼色地来拽我,“咱们避一避。”我才轧稳的马步被他一拽就拽松了根基。

  “你……”我差点被他呛背过去。

  然而山贼没有冲过来。这不仅让我的孤胆豪情和左大的忠心护主显得十分虚伪,冒准的小心谨慎也变得毫无意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山贼们不再射箭了。黑烟和火舌把路护和山贼们藏身的黄花丛隔绝成两个世界。几乎有一半的大车着了火,空气里散发着莜麦烧起来的清香。

  首先回过味来的还是童七分。

  “救货物!救货物!”他死了爹娘一般的惨呼,“赶紧救火啊!”“原来山贼的目标是货物。”左大如释重负地说,“我就听说山贼不杀人的。”“废话,山贼的目标当然是货物,难道还是你左大?”我没好气地纠正他。

  “不是啊,少爷,他们一向都来抢东西,那知道这次他们是来烧东西的?”左大认真地说。

  我愣了一下,悻悻收起了雁翎刀。左大说得对,山贼这样的打法分明就是为了破坏而不是为了掠夺,这倒显得有些稀奇了。

  幸好营地是在江边。一百来汉子把兵器扔了一地,抱着任何可以装水的东西在大车和江边奔跑,眼看着火势逐渐被控制住了。童七分的脸色就象是六月的雷雨天。也是,那些装绸缎装铁器的大车救灭了火也救保住了剩下的货物,中丰行的莜麦就算被救了下来,也淋过了水,很快就要发芽,吃不得了。没人知道具体有多少大车着火,可是中丰行的莜麦起码也损失了一半吧?!“少爷。”左大用湿衣襟抹了抹汗,“我刚看过,咱们的三车成药都给救下来了。”他衣襟上有灰,擦得脸上黑一道红一道的,十分滑稽。

  “哦。”我也放心了。其实三车药材价值虽然不菲,倒也不是不能承受的损失。不过我头一次押车走路护,要是出了那么大的漏子,脸上着实有些难看。“那就好那就好,”我喃喃地说,“这些该死的山贼,再让我看见非剁碎了他们不可。”我俨然觉得自己比冀中流的那些保镖还要了得了。

  刚说完这话,我们就听见急骤的马蹄声又压了过来,我和左大面面相觑了一下,就往刚才扔下兵器的地方跑。

  “弓箭手!”冒准又在高呼了。

  只有十来个人及时拿起了他们的弓弩。马蹄声是从正西过来的,那仅有的几张弓紧张地瞄准了那个方向。其余的人还在乱哄哄地翻找自己的武器。

  “吱――”一声鹰唳。几十匹战马冲出了花丛。

  “是鹰笛。”有人提醒。

  太晚了,几个过于紧张的弓箭手弦一松,流星一般的箭矢奔着那些骑士们飞了过去。

  当先的骑士抽刀勒马,行云流水般磕飞了三支箭,沉声低喝:“住手!”原来是冀中流。其余的箭矢也被保镖们磕飞。我们的弓箭在这些保镖的面前就象是孩子的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