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开边意未已---《白驹》 苦囊(第2/3页)



  但是前线的情势并没有因为攻守易势而稍有缓解。双方都知道,呼图大营前粘腻无聊的小规模战斗只不过是大战前的间奏。静炎的实力已经暴露在青石守军的眼中,知道了对方底牌的玩家是不会等待变化的来临的。青石需要一个大的胜利,燮军知道青石需要这样一个大的胜利,剩下的问题仅仅是:这胜利到底会不会发生?起码青石准备打赢这一仗。鹰旗军的全部人马已经渡过了坏水河,正沿着黄洋岭的山麓向偏马急行。比鹰旗军更早离开青石的是孤飞修豪两军和扶风营,他们正在百里峡口修筑伏击阵地。而四十里外的合口村成为青石到偏马之间的中转点,整个青石城正在源源不断地把它的战争资源投送到平原北端的预设战场上来。这样一来,青石城里就只剩下了黄庭军和城守,几乎成了不设防的城市。虽然筱千夏算得上豪杰人物,要说服他这样拿出全部的本钱赌在百里峡,界明城也已经尽了他的最大努力。当各军依次抵达各自的位置,百里峡口的青石守军就超过了一万的总数。如果算上兵器装备上的优势,呼图一战的天平正迅速地偏向青石一方。

  当然了,驻守在呼图的燮军未必了解这些情况,可他们应该知道,每过一天,偏马的青石军就有可能变得更加强大,在呼图的经营也许必要的,在全局看来却是被动和危险的。如果任由青石守军决定战斗的时间和方式,不管真骑有多剽悍,都注定了失败的结局。这样的道理简单明了,静炎一定知道。两难之中到底作出怎么样的决定,谁也无法作出准确的预测。只是连最底层的士兵都知道,一场恶战正在逼近眉梢。

  一方面,固守对静炎来说是最稳妥的选择;另一方面,她已经没有多少等待的奢侈。如果在青石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下,呼图大营的燮军仍能保持不变的姿态,那只能说明最坏的事情就要发生:燮军的主力已经不远了。

  对于燮军主力的位置,不管是尚慕舟还是界明城都完全没有掌握。在封锁消息方面,山地之国比宛州商城有效得多。兵力,战场都是固定的,唯一可以选择的只有时机。这样一来,尚慕舟没有其他的出路,只有在自己还能控制局面的时候,尽早压迫静炎进行这场交战。可是,静炎也同样在试图控制战局的主动权,怎么样才能让她在尚慕舟选择的时机出战呢?青石诸军的准备已经接近完成,时间越来越紧迫,尚慕舟也越来越紧张,每次一想这个问题几乎让他的头发都要白上一片。“你说是什么?”尚慕舟想了一遭,还是不服气地问,他不觉得界明城会比他更轻松,虽然整个偏马战局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就是这个。”阿零微笑着用手指轻轻抹平他紧皱的眉头,“界大哥自然也是事事操心。打仗的事情我终是不太懂,可我知道他操心的事情比你还要多。”她伸手划了个大大的圈子,“你眼中还只是偏马战局,他可就要看到从天启到淮安那么远。可是,再怎么操心,也没有你这胜负心吧?”尚慕舟呆了一下,居然不能否认。界明城的性子的确如此。如果说尚慕舟只是为了结果,那么界明城往往是为了过程,虽然都要承受焦虑,他们的心思毕竟大不相同。

  “你呀,事事求全,巴不得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但只要有一桩拿不稳的小节,就能在心里疙瘩上半天。界大哥那么散漫的人,怎么比得上你的能干?可他把偏马交给了你,就把这份心思也交出来了。小路也好,贺大力也好,他每交出一件事都是完完全全地交出。哪里象你……你要是有时间啊,大概连合口的转运都要指点上一二吧?”阿零说的时候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尚慕舟只有苦笑,几年的夫妻,阿零摸他的脾性真是摸得透了,可他眼中的阿零却似乎还是那个小小的朱缨和黑衣巫舞者的混和,一直是那么模糊不清。“我还真是想去扶风营那边看看。”他老老实实地承认,“若是能够引出静炎来,他们能不能顶出燮军的突击就是战局的关键了。对于扶风营,我还真是不放心呢!”扶风营是野兵,却是峡口阻击的主力,就算他们是宛州最有实力的野兵,毕竟不是正规军队,碰到燮军这样的对手,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你不放心有什么用?”阿零撇了撇嘴,“你不放心他们就能打了么?用人不信,还想掌握全局,便是星辰诸神也不能够。”尚慕舟被阿零说得微微有了怒气,她说得轻巧,可关系到十数万人的性命,他又怎么能够把信任放在那些还不了解的陌生人身上。

  “尚大哥。”阿零不由他心思转动,接着又说,“你到这池边来可是看我的么?”尚慕舟想说“是”,脸上微微发热,却是说不出口。

  阿零会心一笑:“你再怎么思虑周全,对在乎的人撒谎总是不会。”她紧紧握着尚慕舟的手,“这有多么好!”顿了一顿,又说,“大战当前,你是不是怕我又使什么小性子,坏了军中大事?”“那可不是!”尚慕舟断然否认,完了心中却有些迷惑。他过来原有问罪的心思,倒不单纯是因为阿零调兵挖池子养花的缘故。阿零的心思他猜不透,偏在鹰旗军中最有人缘,到了偏马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在青石军中也很有人气。虽说没有个正式的军职,可毕竟使他的妻子。大战之中,她若头脑一热冲出去,鹰旗的游击怎么可能不保护她?这样的事情以往便发生过,几日前又刚刚重演,难保不会再发生。他固然在乎阿零的安全,可要说没有其他的顾虑,也不全是实话。

  “你看这苦囊花可美?”阿零忽然又调转话头。

  “原来是苦囊……”尚慕舟心中计较,却不接口。他的心思便捷口齿也犀利,在鹰旗军中威望极高,偏偏在阿零面前总是跟她不上,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过几日开了花结了果子,好吃不说,驱虫避害可有效了。”阿零解释。这是夏天了,偏马寨中蚊虫厉害,尤其是青曹军人马同住,实在咬得兵士苦。

  尚慕舟叹了口气:“军中打仗生死都不怕,还怕了虫蚊?你养出那么一池子花来,动用那么多的弟兄也是小事了,自己花了多少精神?”苦囊的来历用途他不知道,可这样突然长出这样一池子花来,不用说,是阿零使用了巫舞者的祝福了。看着阿零这样的倦怠模样,只怕舞了一夜,他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痛:这样滥用精神力祝福,就算是阿零这样天资极高的巫舞者也撑不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