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14-19(第3/5页)



  “是!”他说,“不知道左相还要知道什么?”“左相该知道都知道了,不知道的等着你们说。”列游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刺耳。

  “哦……”惊澜淡淡地说,看着列游音嘴角的微笑,忽然有点警觉,忍不住扭头去看。

  “额真!”两名射手已经紧张地喊了起来。

  惊澜看着两条火龙绕过大营,一直刺入深深的夜色里面去,不由面色大变。

  真骑大营的营门忽然大开,一骑飞奔出来,朝着界明城藏身的石头进逼。接着,密密麻麻的真骑一队一队出现在火光里。

  “请界先生现身!”真骑们一起冲着界明城的方向大喊。“请……界先生……现身!”界明城吃惊地差点跳了起来。

  仔细想一下,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界明城和修士们在山坡上露营,在大营中就可以看得清楚。雪野里无遮无拦,只要留心,自然可以看见他躲到石头后面的过程。界明城只是没有想到,真骑竟然一直盯着他在看,最后还要把他拖下水。

  现在几千休军也都知道石头这里有个人,还是所有真骑一起呼喊的人,显然身份不一般。跑,是跑不掉了!界明城摇着头翻身上马,伸手把六弦琴拉到胸前,心里头狠狠咒骂着那个眼睛象新月一样甜蜜的女子。

  白马还没走出几步,那头香猪已经到了近前。白马好像了解主人的心思,傲慢地绕过那名真骑,缓缓向真骑大队走去。

  “界先生!”那名真骑叫他,声音里充满了忧虑和不安,竟然就是静炎。

  界明城带住了白马,静炎这次穿着重甲,手中还握着长枪,身形好像大了许多,界明城刚才恼怒之下,竟然没有认出来。

  “旗主……”界明城带着讶异说:“你……”静炎没有带护卫单骑出营是出乎他意料的,虽然界明城从来没有怀疑过静炎的勇气,可他知道静炎是个真正的领袖,知道自己位置的领袖。她的勇气是用来激励士气的,而并不是真的要和士兵们一样临危犯险。

  静炎又笑了,笑容狡猾得像头小狐狸,很温顺的小狐狸。“界先生的弯刀应该很厉害呢!不过,就算捉住了我,这场战事总也逃不过。休军那边谁知道你是谁,我又是谁呢?”界明城还在脑海边缘游荡的念头就被静炎那么捉住,“咯吱”一声挤的粉碎,多少也有点尴尬。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无事生非,何苦躲在这里看打仗呢?他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地说:“不知道旗主要我怎么做?”静炎眼中火花一闪,欢欢喜喜地说:“多谢界先生!其实也不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只是麻烦界先生到惊澜那里就好,若是休人问起来,界先生只需老老实实说出辟先山那条小路就成!别的事情都已经交代给惊澜了。”她骑的香猪已经赶了上来,和界明城并肩下山。“休军的统领是左相应裟,素有清名,只要界先生把话说清楚,他该不会滥杀无辜。界先生小心一点,自当平安。”界明城压住内心的惊异,望着她,这女孩子一脸的真诚和关切。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走了那么多路,见了那么多人,真话假话他总还听得出来。静炎的关切确实是发自于心的,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古怪。他似乎开始有点点明白静炎在军中威势的由来了。

  见他无语,静炎略微沉吟一下,说:“我们和休人的来龙去脉,界先生在大营里的时候就是犯疑了的,这次在应裟那边应该可以听得清楚。界先生是个明白人,到时自然知道我们的难处。要不是先生和几位夫子指点的小路,现在的情形只怕更加惨烈……”再走出几步,眼看离那堆篝火更近了。界明城忽然问静炎:“旗主是当真要降么?”静炎一滞,缓缓地说:“界先生来过我们真地,你听说过有投降的真骑吗?”界明城摇了摇头,心中更加沉重。

  他瞥了眼静炎,那琥珀色的脸庞上没有一点可以追寻的痕迹。

  象是知道界明城在看自己,静炎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地微微一笑:“不过,这两千条性命总不能白白交在这异域他乡啊!”“其实几位夫子已经去了。”界明城说,他并不想打破静炎的希望。他的心中还是没谱,可是从静炎的话语里他还是嗅到了一点战火以外的东西。

  静炎点了点头:“我猜到了,不过界先生不一样。”“不一样?”界明城不是很明白。

  “是啊!”静炎又笑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在她的左颊上浮现出来:“这就不必隐瞒了吧?我若知道,休国的左相一定也知道,天驱和修士的说话必然不同。”“……”界明城知道自己的眉毛一定高高扬起来了。

  “你的弯刀!”静炎说,“认识它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界明城下意识地握住刀柄,它仍然安全的躺卧在斗篷里面,他不知道静炎是怎么样认出这柄刀来的。“旗主怕是误会了,我……可还不是一名天驱。”“喔?”静炎真的有点意外,片刻才说:“嗯,明白了,无妨。见到应裟的时候把刀柄露出来就好。”出乎界明城意料的是,大营中竟然走出来四五百的真骑,每人身边都有两三头香猪,看起来浩浩荡荡。隔着篝火与失去了骑兵的休军鱼鳞大阵对峙,一点没有失去气势。界明城觉得自己对身边这个女子的用兵真是完全摸不清脉络。

  两个人在篝火前立定,界明城看见静炎眼中有火焰在冷静地跳动着。静炎反手从马背上的囊中抽出一支短矛递给他。短矛也系着白旗,和惊澜插在地上的正是一模一样的。

  “界先生小心从事。”静炎望着界明城的眼睛低声说,拨转香猪,就要奔回本阵。

  “旗主!”界明城唤住了她,“当真要降?”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问。

  静炎勒住了缰绳,叹了一口气:“世上只有好战的君王,哪里有过好战的军兵呢?”她扭过头了,“只是,事若不成……界先生提防天空就是了。”话毕,头也不回地奔回本阵去了。

  界明城看着面前森林一样的长枪阵,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在身体中蔓延开来。

  他的左手举着白旗,右手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六弦琴的琴箱,白马就在这节奏里向休军走去。

  十九走进剑拔弩张的战阵里面去,短短几百步的路程就变得象永远的流浪一样漫长。想起自己少年时候对战争的向往,界明城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对于厮杀和格斗他倒并不陌生,这也不是他头一次搅进战火中去,可这孤零零的几百步路仍然是从未有过的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