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5页)

  她说自己是曲阜的大户之女,鲁国执掌天下之礼,怎可能穿蜀人之服?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蚕丝铜臂,对昆仑山的秘密知道得可不少……巫镜越想越不对,偏偏她的脸实在眼善得紧……这是谁呢?

  正想得头痛,文锦咚的一声跳下来,拿了灯火,闷不做声向旁边一处被石头半埋了的洞穴走去。巫镜只道她因虫死了难过,道:“你要走了?哈哈,慢走不送!”

  灯光渐渐微弱,文锦越走越远,好像转到石堆另一头去了。巫镜到处找不到火把,大叫不妙,这里的洞比兔子窝还密,没了亮只怕摸到天亮都摸不出去,当即追了上去,说道:“喂,我还想再看看你的虫。开个价钱如何?”

  他刚转过一堆瓦砾,文锦忽地合身撞上来,两人一起翻倒在地。巫镜背被石头顶得生痛,正要推开她呵斥,却反被文锦双手抱得紧紧的。她颤声道:“死……死人!”

  “谁?他?”巫镜一下站起身,文锦还死吊在他脖子上不肯下地。他没好气地甩开她,快步爬上石堆。

  真的!在碎石间,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出来,看得人毛骨悚然。这……这是巫劫的手?难道自己找错地方了?他真的死了?

  文锦的火就在一旁,巫镜强压下狂跳的心,壮着胆子凑近看,那手臂全被血染红了,但血迹下依稀有东西……

  他离那手不到一尺远,手指突然颤动了一下。巫镜使劲揉揉眼睛,凝神细看,的确见那手在微微颤动。

  他又惊又惧,四下打量,见鬼,石头压得如此结实,手怎么还在动?难道老劫的鬼魂回来了?就在他全身寒毛都竖立起来,准备跳下去时,那手忽地握紧,继而张开,拇指和中指艰难地接触在一起,食指凭空慢慢画了一个圆……

  一道并不成形的蓝色禁制散开,瞬间消融。

  “老劫!老劫,撑住啊!”

  巫镜激动地大叫一声,扑上前拼命刨石堆。文锦忙爬上来道:“他是谁?还活着么?”

  “别问!刨!”

  当下两人用力刨着,不久挪开一块大石,巫劫的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这下看得更清楚了,他被两堆岩石夹在中间,不知为何竟然没死,但也受了很重的伤,血把周遭的石头全染红了。

  文锦扯下一块布,给他包扎伤口。她抹去血迹,见巫劫手臂上有许多极淡的青黑色痕迹,呈尖圆形,仿佛鳞片般层层排列。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巫镜抽空瞧了一眼,心中凛然。巫劫身负巫、人之血,但多有传闻说他其实是极少见的龙血之身,身上的龙鳞便是证据。这事当然不能乱说,便随口道:“没什么,大概是烧伤的痕迹。”

  文锦笑着拍他一下:“瞎说!不过龙鳞你肯定没见过。”说着继续包扎,嘴里还哼起歌来。

  巫镜停下手,瞪圆了眼——这他妈什么人啊,龙鳞当寻常事?但此刻无暇顾及,他想了想,掏出绿萝画了道符文,找到夹住巫劫最大的两块石头,塞进石缝里。他一拉文锦:“下来!”

  两人跳下石堆,只听上面一声闷响,巫镜又赶紧爬上来,只见那符文展开,化成一块坚实的石头,将两块岩石挤开了些。虽然宽度还不足以把巫劫弄出来,但总算能看见他的身体了。

  他的头沾满血污灰烬,歪在一边,巫镜叫了两声他也不答,不知是否醒着。文锦道:“先把他身上的碎石刨出来再说!”

  两人于是埋头刨碎石。刨着刨着,文锦突然道:“咦,我怎么突然觉得很冷?”

  “我还刨出汗来了呢!我跟你说这是我兄弟,你别搞着玩儿!”

  文锦紧张地道:“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觉得周围冷起来了。”

  “冷?这时节早该更冷了……”

  话音未落,身旁的石堆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仿佛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几乎就在同时,文锦的灯火一闪,便即熄灭,洞里霎时变得漆黑。

  巫镜道:“喂,你的灯没油了么?”

  文锦道:“我的灯油乃云梦山极珍贵的火鸟之油,一滴可燃七年,怎会用完?你还不明白么,有东西把它弄灭了!”她冒险往洞壁边挪去,不想踢到一块石头上,痛地倒吸口冷气。

  巫镜道:“黑成这样,你不要乱动!”

  文锦忍痛继续往一旁摸索,道:“我要我的琴!我要我的……”

  石头堆里忽地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声音迅速向四周扩散,好象从石堆里爬了出来,爬到地上,爬上了四周的石墙,咯咯咯咯……需需索索……须臾便笼罩到了他俩头顶上方。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巫镜心头,文锦说得没错,他感到一阵彻体冰寒,瞪大了眼四面张望,然而漆黑的洞里什么也没看见……

  蓦地有东西径直撞入怀中,巫镜骇得拼命往外推,却推到一个温暖娇柔的身体。文锦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低声道:“禁……制……”

  巫镜双手一展,放出一道禁制,谁知才扩出两丈来远,洞内骤然亮起一道强光,照得巫镜文锦两人同时惨叫一声闭上双眼。

  但现在可不是能闭眼的时候,巫镜忍着眼痛四下里看,见鬼,禁制若是碰上东西爆发了,也只有一瞬而已,为何周围仍闪着微弱的红光?红光照亮了许多……无数的……

  这么一忽儿,那堆石头……不仅仅是那堆石头,地面、周围的墙壁、甚至头顶之上,一块块透明的冰晶悄然成形。

  大多数很细小,它们密密地覆盖在石堆上,虽然透明,然覆盖得太多太厚,也已完全看不见其下的石头。也有一些大的,堆积在墙与地面的交合处,或挂在头顶之上,将各处相互连接。刚才那道光仿佛被冰吞噬了,此刻仍在冰晶深处闪烁。由于冰晶极之剔透,一处有光便处处有光,一丝儿光便足已照耀整块冰晶,是以呈现出前所为见的奇景:千千万万丝光同时横着闪过,或同时在冰晶内旋转、翻滚、变幻……至此无穷无尽,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