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祭:净魂 十六(第2/3页)

  “这样的话,我们手里的这三个死人,怎么和魔女复生联系起来呢?”刘厚荣问。

  “还是得问你嘛,”席俊峰打了个呵欠,“你就是一个长了脚的书柜,净魔宗的教义,这里没有比你更熟的了,讲一点最最基本的东西。”

  “长脚的书柜?这话像是在骂人哎。”刘厚荣翻翻白眼,“所有的邪教为了控制信徒的精神,总是极度强调信仰的虔诚和不可动摇,净魔宗在这方面抓得尤其严格。凡是入教者,都必须经过一次次考验,来验证他们是否真的坚定信仰。按照虔诚程度的不同。净魔宗的信徒们会被划分为不同的等级没权利也有所不同。一般而言,这样的考验分为六重,以视作一个信徒由蒙昧走向虔诚的全过程。”

  他取过纸笔,将白纸摊在桌上,写下了十二个大字:

  缚恶,弃邪,净体,净魂,虔心,归魔。

  “看起来有点空泛是不是?”刘厚荣说,“其实解释起来挺简单的。所谓缚恶,大致意思就是说,人总有向往恶欲的念头,作为成为魔的信徒的第一步,首先要强迫自己克制住那些邪恶的欲念,从躯体的层面上束缚自身。”

  “弃邪就更进一步了,这是要求教徒们从意识上认识到恶欲的危害,把它们从自己的体内驱赶出去,当然了,这仍然是身体层面的强迫。”

  “而净体,则是在弃邪之后对身体的净化,以便信徒们在魔主面前保持一个洁净的躯体,这一不正好可以解释净魔宗的‘净’字。”

  他还想接着说下去,席俊峰打断了他:“如果一个人全身的骨头都碎成面粉一样的,他还有没有可能去‘作恶’?”

  刘厚荣怔住了,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凿子,在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顶棚上凿出了一个小孔,让一线光明透了进来。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这么说来,让浑身的血液全部流个干干净净,就是所谓的弃邪了?”

  “但是净体呢?”佟童插嘴问,“要让东西洁净,不是一般都得用水洗吗?为什么会是火?”

  “水很干净吗?”席峻锋反问,“你有没有见过战场上的外科大夫为伤兵开刀剔除腐肉?当手里没有药的时候,为了不让伤口感染化脓,他们通常都会先把刀在火上烧一下。事实上,在不少邪教的崇拜中,以及远古时代古人的原始崇拜中,火都是最洁净、最圣洁的东西,只有烈焰的焚烧,才能真正消灭掉一切的污秽。”

  捕快们都不说话了。虽然只是初冬,虽然南淮城上午的阳光让捕房里还算温暖,他们却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从脚下升起,很快蔓延到全身,让他们手足冰凉。

  席峻锋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总结着:“魔女是魔主在人世间唯一的代言人,想要完成复生的祭典、得到魔主赐予的力量,就必须证明她比任何一个信徒都更加虔诚。而要做出这种证明,当然必须完成这六大考验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智才声音略带颤抖地接口:“也就是说,净魔宗又出现了?他们想要借助魔女复生的祭典来诞生新的魔女?”

  “既然诞生了新的魔女,那么净魔宗……大概也要重新兴起了吧。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宛州的中心地带杀人,就是一种公开挑衅的信号啊。”刘厚荣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恐惧,虽然时隔三十年,那些久远的传说仍然未曾消逝,那些惨烈至极的厮杀仍然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停留在街头巷陌的传言中。那是一个几乎动摇了皇朝统治的可怕组织啊,如果在三十年的沉默后突然再次现世,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陈智低下头,手指头屈伸着:“六大考验……也就是说,还得再有三个祭品。”

  席峻锋没有回答。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浮肿的眼皮半开半闭,好像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住而沉入梦乡,但捕快们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熊熊怒火。众所周知,三十年前,他的父亲就死在净魔宗的酷刑之下,身上的肉被片片碎割,而施刑的原因至今都还是个迷;三十年后,净魔宗的余孽又要死灰复燃,对他内心的冲击,一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敢开口说话。最后反而是最不善言辞的佟童谨慎地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席峻锋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席峻锋在他手背上反拍一记,站了起来:“说得好,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如果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一系列的案件,应该一共会发生六起,其中的三起已经了结,按照最烦动手的频率来看,第四件估计就在这两天了,很难防范。但是我们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罪犯选择的死者,相互间是有联系的。”

  “没错,祭品的身份也是很重要的,”刘厚荣说,“已经死去的三个人,一定对净魔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而即将出现的第四个死者,也会符合这个规律。简而言之,他们必须要够分量,才能取信或者取悦于魔。”

  “一般而言,都会是怎样的规律?”席峻锋问。

  “就其他邪教的情况而言,对于特别重要的祭祀,有两种很极端的情况。第一种,选取教内身份特别尊贵的人,以表示最高的虔诚,被选为祭品者也会视之为莫大的荣耀,所以某些邪教内部专门豢养这种地位尊崇的祭品,就是要把他留到最后挨那一刀的时候,很多邪教里都有所谓的‘圣女’,唯一的作用就是最后拉到火里去烧死;第二种,则是选取最罪大恶极的敌人,以此表明维护教义纯洁、打击亵渎邪神者的坚定信仰,杀死重罪的敌人,也是取悦神明的很好的方式。”

  “那你觉得,我们的这三位死者,像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呢?”

  “当然是第二种,”刘厚荣的语气有点阴森森的,“我越来越明白了。这些死者,一定曾经干过什么亵渎净魔宗的骇人听闻的大罪,所以净魔宗如果以这些罪孽深重之人来做祭品,就足以表达他们的虔诚,令祭祀取得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