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第2/2页)

“一枚龙的鳞片。”

在荒与墟的碰撞之后,世界在分散与凝聚的挣扎中逐渐走向规则和有序。然而过分有秩序的世界使荒和墟之间的力量趋向平衡,导致了荒对这个世界的作用一点一点削弱。

荒之力的减弱使九州世界失去了许多堪称奇趣的景观人物,如山般高大的巨夸父就是其中之一。传说中,在九州连历法都还不曾存在的遥远时代,当人类还在举着带有棱角的石头追逐野兽,当河络还在挥舞着木棒面对普通的鹿群无可奈何,在今天已经沉入涣海的巨岩盆地中,曾有一些夸父像大山一样存在过。他们的身材高达数十丈,每迈出一步都会让大地震动。他们力大无穷,凶残的狰在他们面前就好像绵羊一般不堪一击。然后当那个时代过去之后,这些山岳一样的巨人就想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人们只能指着偶尔发掘出来的无法辨识的巨大遗骨,不自信地说:“这大概就是巨夸父的骨头吧?”

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是,人们总是对年代久远的事物怀有某种神秘的崇拜情结,尤其当这种事物完全超越了历史记载的范畴,既遥远又不可捉摸的时候。这些巨夸父的力量被种种传说所神化,变得扭曲而失真,比如有人说,巨夸父们曾经围猎过大风,这个玩笑实在开得太大了。

正因为如此,那一则轶闻始终被埋藏在种种流言邪说的尘埃之下,虽然有不少人注意到它,但都将其当作笑谈,没有任何人愿意去思考一下其可能存在的真实性。这则轶闻集合了九州两大最不确定与最不可信的元素:巨夸父与龙。就好比那些没水准的小说家要吸引读者眼球,一下笔总是安排天驱、天罗、辰月等八杠子打不着的组织进行大火并大厮杀,这样衍生出的故事才热闹刺激。

按照这个荒诞不经的说法,这两种强大的生物曾经有过不可思议的碰撞与妥协,这其中又衍生出了三种不同的描述。第一种说,巨夸父族和龙族爆发了战争,虽然最终以夸父们的失败而告终,但他们表现出来的永不磨灭的斗志仍然赢得了龙族的尊重。于是其时龙族的领袖送给了巨夸父一枚从他身上取下的鳞片,说明如果夸父族后人有所求,可以持此龙鳞来寻,龙族必当倾力相助。

另一种说法则充满着友情的味道。据说那时候龙族内部发生了分裂,有一支邪恶的力量想要凭借龙族的神通统治九州——这显然是那种滥俗的民间神话的套路。当然了,人们可以顺着这个套路走下去:龙族获得了夸父的帮助,正义战胜了邪恶,光明压倒了黑暗,于是夸父获得了一枚龙鳞,作为感谢的礼物。

第三种更加匪夷所思:龙是邪恶的,巨夸父是正义的,他们付出了近乎灭族的代价,击败了龙,然后把龙封印起来。那枚龙鳞,就是唯一能解除封印、唤醒巨龙的圣物。

这些故事听起来倒是不坏,也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可惜随着巨夸父在九州大地上的销声匿迹,再随着夸父族由于地壳变动而大部分迁徙到了殇州,这枚传说中的龙鳞也自然而然地不知所踪。如果有人真相信这些不着四六的传说,那他一定是疯子。

“真好玩!”连林婴这般唯财是图的人都两眼发光,“巨夸父和龙打架!要是能亲眼见到就好了。”

江烈却陷入了沉思,耳听得外面不时传来的脚步声,一言不发。翼聆远知道他有话想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以前我的师兄弟们都曾经问过老师,他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把寻龙作为自己一生的事业,”江烈终于开口说,“他此前只不过是个穷书生,不会武功,不通秘术,连街头打架都没参与过。这样一个人,到了二十二岁这一年,突然转了性子,来做这样看上去虚无缥缈的事情,谁都会觉得奇怪。”

“你们没有和他相处过,不会了解他的性格。他其实是个很懒散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相信他更情愿在老家的茶铺里喝着粗茶混完一辈子。但他却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扔在了这上面,直到最后被暗龙会所擒。这两天我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下,他被捉住之后一共遭受了六十七种刑罚,竟然都一直坚持着没有吐露半句。这些刑罚要是换了我,我恐怕也未见得能挺得过十种以上。”

翼聆远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猜得没错,他手里的确握有足以坚定他信仰的东西。他临死之前,把那样东西的线索埋在了他经常坐着看夕阳的那块岩石下,寄望我的老师、他的弟子青奚能够找到。而最后,青奚果然找到了。”

“就是那枚龙鳞,是么?”江烈问。

“是的,就是这枚龙鳞改变了他的人生,”翼聆远说,“按照他当时匆匆留下的手书,这枚龙鳞得自一名他偶然遇上的夸父,那名夸父在临死之前把龙鳞托付给了他。但时间太仓促,那封信并没有交代细节,他怎么遇上那名夸父的,为什么会得到龙鳞,谁也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龙鳞现在在你的手里了?”林婴看来好不兴奋,“一定能值很多钱!”

翼聆远嘟哝了一句:“真没新意……现在我都能猜到你要说什么话了。”他接着有些沮丧地说:“确切地讲,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却没有办法拿到它。因为这枚鳞片是属于夸父族的,而且普通的夸父还不行,只有巨夸父的后裔才能触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