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暗月(第2/3页)

  他扣住了蒙面人,部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对方虽然熟悉此招,情急之下一时无法挣脱。云灭现在只需要把他扭到身后,挡住那几片剧毒的暗器,就能一箭双雕,既躲过一次偷袭,又解决掉一名敌人。现在……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云灭自以为把一切步骤都掐算周全了,却万万没有料到还会出纰漏——他的身子刚转到一半,耳中却听到一阵风声。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一个黑影猛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住了那几片带毒的指甲。

  这一举动无疑算得上英勇。虽然考虑到风亦雨身上穿着河洛的护身甲,还够不上可歌可泣,但对于这个一看到血就会犯晕的不肖风氏子弟来说,也确属难能可贵了。倘若不是这一挡破坏掉了云灭精心的谋划,简直值得为之鼓掌。云灭好似哑巴吃黄连,在心里不住叹息:女人果然是累赘。在这当儿,他居然还有余暇去捕捉到一种模糊的印象:那几片剧毒的指甲……这种手法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时机稍纵即逝,幸运地逃掉了这致命一击,那蒙面人已经松弛颈部肌肉,挣开了云灭的手,而那女子偷袭失败,也顾不上地上的风亦雨,上前夹击云灭。云灭同时应付三人,左支右绌,颇显狼狈。

  风亦雨还不知道自己刚才毁掉了云灭最好的机会,被暗器打中了肚子,疼得蹲到了地上。等到醒过神来,眼见云灭处于劣势,心里一急,从地上捡起白衣书生的断剑,又冲了上去。

  这一下不只云灭叫苦,三名敌人也都有些愣神,没想到这女人中了毒还能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不过她的功夫可实在不怎么样,蒙面人上前一记虚招踢她小腿,没想到却踢了个结实,结果后续招式一招都没能使出来,她就被踢倒在地。更糟糕的是,她袖子里的暗器也跟着摔了出来,甚至没能找到机会发射。

  云灭心想:再这样下去只怕全军覆没。如今没奈何,只能自己抽身先逃,留住性命,才有后话可言。想到这里,他瞥了风亦雨一眼,不知道是该感谢她舍身相帮还是该责备她又一次给自己添乱,正打算翻身后纵,脱离战圈,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这声音嘶哑难听,却似曾相识。

  他猛然反应过来,这是血翼鸟的叫声!就在几天前,他在那个还未曾变成空城的淮安中,被这种叫声折腾的够呛。但他分明亲手杀死了那只血翼鸟,而且是一箭直接射穿头部,眼下怎么会又冒出一模一样的叫声?难道它也像胡斯归那样诈死。或者又冒出了一只新的血翼鸟?既然出现了血翼鸟,迦蓝花也可能再次出现,这个念头令云灭也忍不住心里发毛。

  几名敌人听到这叫声,忽然间停住了进攻,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却并不是叫声发出来的方向。云灭心念一动,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半空中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即逝。但地面的三个人看来已经得到了指令,这一次精确的追向了叫声的方位,仿佛刚刚还在和他们恶战的云灭完全不存在似的。

  云灭呆了呆,决意跟上去。但并未跑出多远,忽然听到背后有凌厉的风声,急忙回过头来,却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风亦雨身边,已经将她夹在臂弯,随即展开宽阔的双翼,高高地飞上了天空。

  这也是一个羽人。云灭不得不放弃那三个人,赶忙凝翅,打算先将风亦雨追回来,但他却震惊地发现,拥有鹤雪士体质的自己,在这一刻竟然完全感受不到月力。他吃了一惊,连忙凝聚自己的精神力,却感受不到半点来自明月的召唤。

  他急忙抬起头,却见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天幕黑沉沉的,根本看不见明月的踪影。而他也终于看清楚了那对高高翱翔于夜空中的羽翼,那一对与众不同的、显得无比巨大而给人以压迫感的黑色羽翼。

  当暗羽的黑翼出现在天空时,就是人世间充满血与火的灾劫的时候。云灭回忆起了这句话。他仰望着苍穹,那里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色眼睛,正在带着无穷的怨忿和憎恨,俯瞰着这个世界。

  挥动着暗月之翼的羽人很快带着风亦雨消失在夜空中,云灭陡然觉得心里一空,觉得身边缺少了点什么。自从认识风亦雨以来,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呆过这么长时间,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有点习惯了,好像也并不觉得这个脑子里好像缺根弦的女子跟在身边有多么别扭。如今她被捉走了,这种惯性却始终没有消失。

  这大概是云灭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是因为失败本身而感到愤怒。某些事物他过去没有意识到,失去时才忽然觉得宝贵。但与常人不同,在这种愤怒的驱使下,他的头脑会变得格外冷静。他知道此时追上去也没有用,于是回过身去,检查两名书生的伤势。

  显然,这两个人都活不成了。他们虽然武艺高强,但极少和人动手,无法对抗那种凶残的招式。白衣书生的颈骨已断,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而青衣书生遭到暗算,毒性已迅速散布到全身,皮肤都已经透出青紫色来,但他的神志仍然清醒。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云灭说,“赶在你断气前,告诉我关于这伙人的一切吧。我相信你们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

  青衣书生微微叹息:“我们并不知道。自从回到东陆之后,我们就发现,在我们跟踪胡斯归的同时,也有人跟踪我们。他们行踪诡秘,我们追了三次才和他们交上手,杀了他们一个人,但是找不到任何线索。但我估计,他们应该和胡斯归一样,都是来自云州,而且就是追杀胡斯归的那帮人。”

  他的眼神渐渐开始涣散,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微弱:“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毫无疑问,能让胡斯归害怕的,实力定然非同小可。你需要我们的人的帮助……”

  云灭本想说“我不需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青衣书生吃力地说:“在莫合山边缘,有一个……叫做……叫做澈水的小村子。北面是……夌豫山,南面是澈水河,村子在……中间,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村子。你去那里……找……找……”

  他一阵猛烈地咳嗽,云灭伸指在他的胸腹间疾点了几下,令他稍微好过一点。青衣书生微微点头表示感谢,接着说下去:“村北口……有一口井……亘时之中……在井边用木炭……画……画一个圆,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