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风与云(第2/4页)

  风亦雨跟随堂兄风劲进入宁南,她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城门守卫的例行盘问,已经紧张得冒汗了。这样的心理素质显然不适合做一个优秀的斥候,而事实上,风家压根也没有打算让她干出点什么来。她和冒冒失失的堂兄只是幌子,风家希望这两个毫无经验的新手能够恰到好处地露出破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以便掩护真正的高手行事。

  他们根本不用刻意去表露什么。风劲是个脾气急躁的家伙,卫兵多问了他两句话就差点被他揪住打一顿,至于风亦雨,走到哪儿都是低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脚尖,以至于一起长大的姑娘们都断言她日后必然大富大贵,因为掉在地上的钱包肯定都是她的。这样的两个人进了宁南城,不是瞎子都会多看两眼的。

  在那些烂俗的演艺故事里,大家族往往会修筑一个坚固得连夸父都捣不烂的城堡,放上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守卫,唯恐人家不知道这里藏了个黑社会。现实中满不是那么回事。云家的宅子从外面看上去就很普通,而且不走进院子里,你连值守的战士都看不到半个,门口只站了两个懒洋洋的看门人。至于他们的真正实力,已经散布到了宁南城的每一处角落。

  两个惹人注目的人住进了客栈,随即陷入了茫然。作为菜鸟,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比较好。虽然发布命令的家族长老信誓旦旦,“只要你们不轻举妄动,对方也不会轻举妄动”。但如果这个逻辑成立,两个家族百年前根本就打不起来。

  风劲跑到大堂去喝闷酒,风亦雨只能躲在自己房中发呆。这也是她多年的习惯。等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已经完全找不到边际的时候,门被撞开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风劲已经被扔到了地板上。他的手臂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弯曲着,疼得满头大汗,不过人还是非常硬气,强忍着疼痛怒骂着:“放屁!你才是云家的人!”

  将他扔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羽人,看身材比一般的羽人要强壮一些。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点的,往门边随意一靠,压根不往屋里看,似乎是个小跟班。该跟班背上背着一张小小的弓,简直像是给女人用的,一看就是虚张声势。

  忽略这个小跟班,那中年人倒像是个厉害角色,从他一出手就制住了风劲可以看出。不过他嘴里说出的话可有点莫名其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冲着我来的?”

  风劲一阵纳闷:“冲着你去的?你谁呀?”

  对方看来脾气也不小,一脚踢在他胸口:“你别装蒜!告诉你,别以为这里是你们云家的地盘就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们风家连你们的老窝一起端了!”

  风劲傻了:“你真是风家的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对方横他一眼:“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见过我?”

  这话构成了对风劲人格的严重侮辱,以至于他一下子脱口而出:“我也是风家的人,为什么我从来不认识你!你是假冒的吧?”

  就连风亦雨这样反应迟钝的都意识到这话大大不妥,可惜她已经来不及阻止。中年人哈哈笑了起来:“一两句话就露馅儿,太嫩了。老实告诉我吧,风家的人,你们两位要掩护的对象藏在什么地方?”

  风劲的脸色立马白了,说不出话来。靠在门边的跟班轻叹一声:“弄巧成拙啊。就算要树假靶子迷惑人,好歹也得找个像点话的吧。”

  这话再次侮辱了风劲。他愤愤地说:“我不过是被他占了先手,再说看年纪他比我修炼时间要长,输给他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敢和我较量一场么?”

  “和我较量?”跟班的表情似乎有点吃惊,他示意身前的中年人让让,风亦雨这才看出,原来这年轻人的身份还要高一点。在他的命令下,中年人甚至把弓箭借给了风劲,完全是一副无所顾忌的嘴脸。

  风劲慢慢站起来。他虽然性子毛糙,在箭术上还是下过苦功的,在双方的暗战中还曾射死过一名敌人。此时他表面放松,做出拍打身上尘土的样子,眼瞅着对方一只手还在挠着下巴,于是突然间抽出三根箭搭在弦上——这也是他的绝技之一,同时射出三箭,分袭不同部位,往往让敌手难以防范。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一个怎样的对手。箭方离弦,他就听到一声脆响——事后他才知道其实一共有四声,只不过是间隔太短,耳朵根本分辨不出——接着是半空中啪啪几声,再接下来手中忽然一轻。

  四处一望,地上躺着三支完整的箭,以及三支断箭,那是对手在一瞬间判断出自己射击的方向,将自己的三支箭全部射断。而他手中的弓此时也只剩下了半截,另一半掉在地上,上面插着第四支箭。

  风劲面无人色,知道自己差得太远,但他性子倔强,不肯轻易认输,咬咬牙,这一次也抽出了四支箭,虽然还没有练熟。但箭还未到弦上,他就感到喉头一凉,对方的箭已经后发先至,穿透了他的咽喉。

  风亦雨在一旁看得几乎要晕过去,心里想着:这下子完蛋了。

  中年人转过头,用责备的语气说:“你怎么把他杀了?连话都还没问呢。”

  年轻人摇摇头说:“这样的货色,你指望他知道些什么?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拿来送死的,你就算把他们的皮剥下来,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你也不能一句话不问就……”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年轻人扫了他一眼,用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说:“我只答应帮你们办这件事,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听你的指挥了?如果你能闭上嘴别多事别烦我,我自然有办法把真正的奸细揪出来。”

  中年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老脸通红,却似不敢反驳。他想了想问:“这个女人怎么办?”

  “放她走。”年轻人毫不犹豫地说。

  “你说什么?”中年人更加恼怒,“这不是开玩笑么!”

  “不开玩笑,”年青人的脸绷着,果然是没有一丝笑意,“我可以很轻易地杀了她,你也可以,但我估计我们都活不下来。你如果觉得你的命不值钱,那你就动手吧。”

  事后风亦雨曾小心翼翼地问:“你那时候……真的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