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自杀没有痛苦(第2/2页)

她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哈里特已经抓住了她麻木的双脚。米莉安奇怪地看到自己竟站在自己面前。难道这就是濒死的体验吗?难道她灵魂出窍了?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了许久。

随后她扑向了自己,也许她想在自己鲜血淋漓的嘴唇上亲一口?

咔!

她的脑袋就像一个被斧子劈成两半的苹果。回过神时她才发现:是哈里特拽着她的头撞到了镜子上。

她看到自己顿时变成千万个碎片散落下来。而她满头满脸都是血。

这时的哈里特却出奇的温柔,她把米莉安放倒在地板上,脸朝上。

“这就对了,”哈里特说,“做个听话的好姑娘。”

米莉安想说点什么,可她的嘴角只能吐出一个个红色的血泡。她的嘴唇湿漉漉的,仿佛粘在了一起。耳朵对声音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还有些失真,就像她被塞到了油桶里面。而她的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人在那个油桶上重重敲了一锤。现在的情形,哈里特是刀俎,米莉安是鱼肉。

她想爬起来,可双手根本不听使唤。它们有气无力地躺在身体两侧,摊成个“一”字,手指像死掉的臭虫一样弯曲着。

她侧着脑袋,脸颊贴着瓷砖——当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姿势。

地板很凉,她只想躺在那里,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永远都不用起来。也许我要死在这儿了,她想。不远处,一张从日记本中撕下的纸半折叠着靠在暖气片上。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页。

也许这样也不错。

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忽然压在她的胸口。

她无力地转过脑袋,看到了微笑着的哈里特。

压在她胸口的是把手枪。她的心脏每跳动一次,手枪便跟着颤抖一次。

“你可以考虑将这把手枪视作一个礼物。”哈里特说。她的声音就像从房间另一头的鱼缸里传过来的,“日记到头了。你的司机男朋友黄昏之前就会死掉。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你的痛苦结束了。”

你的痛苦结束了。

这句话在她耳边不停回响。

哈里特笑着从房间里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手枪像沉重的船锚压在米莉安的胸口。

她把麻木不堪的手——感觉就像一个厚厚的枕头——甩到胸口,摸索着手枪的位置。她想将手指伸到扳机的位置,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她也难以做到。最后,她的手指像条趴在马路上的毛毛虫一样搭在扳机护圈上,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结束了,她想。

路易斯已经活不了多久。尽管她看不到时间,但雷鸣般的脉搏始终在提醒着她,时间在靠近。

日记终结了。

她见证了那么多人的死亡。

见证一次自己的死亡又有何不可呢?

这是她的权利,是她唯一可以从命运手中夺回来的东西——用自己的双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蜷起手指,勾住扳机。

梦里她妈妈的声音忽然传来,悠悠荡荡,像微风从远处带来的歌。

“你不可顾惜,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

她举起了手枪。

哈里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着。

她听到那愚蠢的姑娘在屋里缓缓移动。胳膊在地板上艰难地爬着,嘴里传出吃力的呻吟,手枪不时磕碰着地面。

哈里特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一刻,她就像即将加冕的女王。

她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有所不同。她甚至隐隐有些难过,为此她感到不安。没错,她的确对这个小妞抱有同情。但是内疚?内疚于她是个新鲜玩意儿,她已经多久没有过内疚的感觉了?她这辈子有过这种感觉吗?

她心里酸酸的。现在不是内疚的时候。

房间里一个微小的声音打断了她悲天悯人的思绪:那是向后扳手枪击锤的声音。

很好,哈里特满意地想。这可以理解。向后扣击比扣扳机容易多了。那姑娘被打得不轻,很可能根本没力气扣扳机。

她甚至不需要举起手枪,只需逆时针转动枪管,使其对准下巴就行了。

恰在这个时候,枪声响了。

砰!

灿烂的笑容在哈里特脸上绽放开来。

枪响之时,门也随之震动了一下——大概是米莉安蹬腿时踢到了。很快就会有恶臭传来,因为自杀者的大小便会失禁,而这种味道只有熟悉这一行的哈里特才不会觉得恶心。

哈里特向后退了一步,她的头忽然一阵剧痛。

她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但她及时抓住了门把手。

她想问自己:“我的肩膀为什么湿了?”

可她张不开口,甚至连这句话都组织不起来。因为她的嘴巴已经不再听从大脑的指令。

哈里特闻到了烧焦毛发的味道。

门的正中央赫然多了一个洞,洞口只有铅笔粗细,正徐徐冒着烟。

哈里特伸手摸了摸耳朵,放下时手上却一片血红。

她嘴巴嚅动了一下,如果能发出声音,那将是对浴室里那个该死的小妞最恶毒的诅咒,因为她居然隔着门对哈里特的头上开了一枪,可是,她的大脑已经再也运转不起来了。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感叹,留下了一句十分无厘头的遗言:“地毯,面条。”

随后,她便轰然倒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