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5页)

  陈靖仇捧读书信,心知这是师伯临终前所写。师伯到了最后一刻,仍然在想着要救自己的师父,他心中感动,眼里已有泪水滚落。小雪和拓跋玉儿还是第一次见他落泪,心中亦觉凄然。小雪生怕他伤心过度,在一边道:“陈大哥,公山师伯信上说什么?”

  陈靖仇擦了擦眼泪,道:“师伯说,要救师父,只有去东海找一个仙人。师伯母,这仙人具体在哪儿?”

  公山夫人接过信来看了看,道:“我听阿铁生前说起过,那个仙人是在东海一个仙岛上,只是具体在何处谁也说不上来。唉,靖仇,这事实是缥缈无据,你也别在意了。”她见信上丈夫的手迹,想起那一日他强扶病体写信的模样,眼里又有泪水涌出。

  陈靖仇道:“多谢师伯母,这是师伯临终时的交代,我定要前去。”他说得平静,但话中实已下了决心,公山夫人知道已改不了他的心思,擦了擦眼又道:“对了,你师伯说,那件宝物就在大梁城西的土地庙里,只是你去取时,不要勉强,若功力不够,就不要妄动。”

  陈靖仇点点头道:“多谢师伯母。”他看了看周围,只见公山夫人家里当真是家徒四壁,从怀里摸出几锭银两道,“师伯母,这些银子你先拿着。”

  这银子是先前张烈给他的盘缠,陈靖仇自己只留了一锭,别的全都拿了出来。公山夫人还待推辞,陈靖仇已跪下向壁上公山师伯的灵位磕了个头,道:“师伯,请放心,我不会辜负您老人家之愿。”说着,又向公山夫人深深一躬道,“师伯母,我也不打扰了,将来得闲,再来看望师伯母。”他生怕待在这里又要落泪,再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出去。小雪见他神情有些异样,忙向公山夫人道辞,跟了出去。

  出了公山夫人家,却见陈靖仇急匆匆地向前走着,拓跋玉儿追了上去,轻声道:“陈大哥。”

  陈靖仇转过脸来看了看她,赶紧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强笑道:“玉儿,让你看笑话了。”

  拓跋玉儿第一次见他流泪,本来还真要取笑他几句,但见他眼中竟有些绝望,心头一软,柔声道:“陈大哥,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小雪这时也赶了上来。她知道拓跋玉儿是想让陈靖仇分分心,便道:“好啊,玉儿姐姐你说。”

  拓跋玉儿清了清喉咙道:“从前有一个人,听说海上有座仙山,便想去那儿看看。”

  小雪插嘴道:“山上有仙人吗?”

  拓跋玉儿道:“这个也没人知道。反正啊,说这仙山上奇花异草,什么都有,只是谁也没去过。这个人到了海边,却见海上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人不住地往海里扔石头。他就觉得很奇怪,问他干什么,那个人说:‘我要去仙山,只是没有路,就想把大海填出一条路来。’”

  小雪道:“这人是个疯子吧?听说大海无边无际,深不见底,怎么填得满?”她也不曾见过大海,单是月河村边那条河,便宽阔得望不到对岸,听贺老板客栈里的客人说起大海,更是大得难以想象。

  拓跋玉儿道:“是啊,这个人听了也笑了起来,说怎么能填满。那个扔石头的人说:‘也许我填不平大海,可是我有儿子,儿子又会有孙子,一代代填下去,总会有一天把大海都填平的。’”

  陈靖仇本来也是无可无不可地听听,听到这儿,他点了点头道:“中原也有这一类故事,说的是愚公移山,与你说的很相似。”

  拓跋玉儿道:“中原也有?我是听极西来的商客说的。陈大哥,世间事,做了未必能成,但不做就一定不会成功,你说是不是?”

  这等填海的故事与愚公移山一般,只是寓言,但陈靖仇听来,却仿佛豁然开朗。他想了想,笑道:“是,玉儿,你说得极是,我也太没用了。有志者,事竟成,中原还有一句话叫‘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努力去做,总会有办法的。”

  小雪见他眼中绝望之色渐去,心头一宽,忖道:还是玉儿姐姐会开导人,若是我的话……想来自己也说不出这种故事,怕只会陪着陈靖仇掉泪。本来三个人在一处,她也没别的想法,此时却隐隐觉得自己仿佛有点多余了。拓跋玉儿见陈靖仇脸上已有霁色,小雪却有点黯然,心道:糟了,小雪又想到什么了?她拉起小雪的手道:“小雪,你说是不是?”

  小雪微笑道:“是。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陈靖仇在一边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心头已渐渐散去阴云,暗道:是啊,天无绝人之路。公山师伯说海上有仙人能救师父,既是仙人,总是悲天悯人,比从宇文太师手上夺回神农鼎还要容易些。他道:“好,我们先去那土地庙,再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出海的船。”

  土地庙在城西。大梁城的城西已是相当偏僻的所在,这个土地庙是祈晴求雨的所在,但现在四野凋敝,乡间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哪有闲钱来上供,因此已甚为破败,土地爷身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也无庙祝。一到土地庙前,小雪见这儿居然如此荒凉,庙中杂草丛生,不知已有多久没人来了,心中有点害怕,小声道:“陈大哥,这儿会不会有妖怪?”

  陈靖仇怀里放着符鬼,这符鬼能感应妖物,但现在符鬼乖乖地一动也不动,附近自然没有妖物。陈靖仇笑道:“小雪,以你现在的本事,妖怪该怕你才是。”

  这话倒也不假,杨硕如此本领,小雪也能用玄铁环锁住他的长剑,个把妖怪实已不是她的对手。小雪脸一红,不敢再多说,拓跋玉儿见陈靖仇取笑她,在一边抱不平道:“陈大哥,你尽欺负小雪。”

  陈靖仇此时已心情大好,正想着师伯留给自己的这件宝物不知是什么,但既是宝物,就定然有用。听拓跋玉儿这般说,他道:“好好好,以后我就让你们欺负我成不成?”

  小雪脸又是一红,拓跋玉儿撇了撇嘴道:“谁要欺负你,当自己是宝吗?”

  陈靖仇在庙里走了一圈,忽地站住了道:“咦,这儿什么也没有,哪儿能藏东西?”

  这土地庙又小又破败,供桌上都有鼠迹,实在看不出哪儿能藏东西。拓跋玉儿道:“会不会埋在地下?”她伸手要拔刀出来往地砖上敲敲,看哪儿空,小雪忽然指着土地像道:“陈大哥,这土地像下面好像有东西。”

  土地是个矮矮胖胖、手持拐杖的小老儿形象,脸上笑眯眯的,当初应该还有彩绘,但现在大半已剥落,只略微有点颜色,下面的座子却是一整块巨石,只怕有上万斤重。陈靖仇绕到土地像后面看了看,见这块巨石竟是一整块生在地上,大概就是有这块大石头,才在上面建了个土地庙。他道:“若是在石头下面就麻烦了,要凿开也非十天半月不可。小雪,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