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绑架

作为商业步行街,皇后大道并没有施行交通管制。由于大部分人守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观看电视转播,街道比平时冷清了许多。只有几个还未找到猎物的富家子弟,稀稀落落地在河岸上游荡。

一辆幻影带着黑夜的颜色,疾停在石子小路上。

先前那帮搭讪的少年还没有离开,在对面的一家酒吧里,一面看电视,一面心不在焉地打牌。其中一人听到刹车声,回头看了一眼,惊呼道:“哇,酷,元首级幻影!”

所有人都转过头,顿时一片羡慕的目光。

传说在上个世纪,黑色的劳斯莱斯只为皇室打造,无论普通人拥有怎样的财富,也无法获得。虽然这条规则在现代商业社会已被打破,只要足够富有,就能得到它。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富人心中仍是一个特殊的情结,也是特殊的身份标志。这辆元首级的劳斯莱斯幻影,价值将近两千万,在整个东方的拥有量也不过个位数。

更让人羡慕的是,车窗外悬挂着一方红色徽章。这是亚太共同体的最高警卫标,有了它,这辆车便可在一切戒严地带穿行无阻。

这是金钱无法衡量的特权,只被极少数人享有。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车门打开,一位年轻男子华服盛装,推门而出。

他眉头紧皱,望向河岸,似乎在寻找什么。

酒吧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卓王孙吸引。

“快看!”伙伴们重重拍了拍先前去搭讪的那位少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小子竟敢比你还帅。”

正喝闷酒的少年霍然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苍白,红酒杯打得粉碎:“他……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了看屏幕,屏幕上仍然是冗长的来宾介绍,男女主角都还没有出场。

少年目瞪口呆,摇了摇头:“完了,这下要天下大乱了……”

卓王孙望着河岸,脸色阴晴不定。

河对岸,紫诏帝都整个楼身化为一面巨大的液晶屏,正滚动播报着婚典进程,屏幕前,人们津津乐道这场世纪盛典。城市节日照明模式启动,灯火辉煌,似乎每一个角落,都被这铺天盖地的繁华笼罩。

他手中的手机显示出一排数字:7:45。

难以遏制的烦闷在他心中涌起,他的手缓缓握紧。

她真的会来吗?

三年前的一幕幕,缓缓浮现在脑海。

虽然身为第三大公继承人,他对亚太的童年记忆却几乎是一片空白。从五岁起,他就作为亚太与欧非共同体友谊的象征,被送到了英伦半岛,在Queen的王宫中渡过了童年及少年时代。由于第一与第三大公家族的良好关系,他受到了王子一般的礼遇。Queen甚至亲自过问他的成长。

然而,他并不喜欢那里时常布满阴霾的天空,以及王室循规蹈矩的生活方式。

幸好有了她。

她和别的女孩是那么的不同。在皇家园林中,他们一起练习骑术,是她悄悄甩开随从,绕上岔路,将他带到了一片花海前。箭术课上,看到教他们语言学的家庭老师路过时,她恶作剧的一箭飞出,刺穿了那顶可笑的绅士礼帽。到了同龄人进入高中的那一年,她一再争取,两人才终于得以从刻板的王室教育下解脱出来,一起进入某学校念书——虽然也是一所贵族专属学校,但至少有了更多的同学。

三年的高中生涯,她和他一起渡过。她已成了他心灵的一部分。只要心跳,就会想起。

毕业舞会上,她策划了一场别出心裁的化妆舞会。每个人都抽到一张签,里面写着一个童话人物的名字。大家在舞会上,将按照抽到的人物装扮自己。

有人抽到灰姑娘,有人抽到小红帽,有人抽到阿拉丁,有人抽到皮诺曹,一个男孩抽到了《小王子》中的王子,兴奋得跳了起来。

不出意外,她抽到了人鱼公主。

而他抽到的,不是王子,却是圣诞老人。

打开签的一瞬,同学惊讶声四起。他抬头,却看到她嘴角挑起一缕调皮的笑。

舞会当晚,他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大厅。

她坐在舞池旁,一身红色宫廷礼裙,天鹅绒的裙裾从盈盈一握的纤腰处蓬散开去,宛如一束怒放的玫瑰。淡金色长发打着卷,披垂在肩头,刺绣蕾丝绕出藤蔓的形状,衬出她胸前一片凝脂。上百颗鸽血红宝石被精心盘绕成一朵玫瑰,坠入她胸口的蕾丝中。

这一刻,她比所有童话中的公主还要美丽。全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到她身上,男孩子们一次次鼓起勇气,邀请她共舞,而她只是优雅地拒绝。

当他走向她的时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让开了道路。

她笑着起身,指着他身上王子礼服:“怎么不是圣诞老人?”

他淡淡道:“抽到王子的那个人生病了,我代替他。”

她微笑着看了看他身上那件欧式宫廷盛装,轻轻叹了口气:“你一定没有看过这个童话……”

他微哂道:“那有什么关系?童话里所有的王子都差不多,矫揉造作,自以为是。”

“我同意。”她笑了起来,“不过,这位王子略有不同,他来自一颗很小的星球,星球上的一朵玫瑰是他的至爱。之后他走遍宇宙,都不能忘记她。”

他一言不发,伸手从旁边的花瓶里扼下一朵玫瑰:“这样可以了吧?”

她接过玫瑰,嗅了嗅,装到他胸前的口袋里,轻轻整理好:“现在就像多了。不过……”

她侧着头,俏皮地一笑:“我更想看你扮作圣诞老人的样子。”

他冷冷道:“我不会再抽到这种签了。”

她眸子中的笑意如春水散开:“你就算再抽一百次,也必然是那一个。”

虽然早料到了这件事是她在捉弄自己,但听她当面说出来,仍不禁脸色微微一沉。

她看着他生气,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总是这么严肃。什么时候,你才肯放下面子,为了我,在大家面前做一件荒唐的事呢?”

他皱起眉,不知要说什么。

好在,此时音乐响起。

于是,她拾起裙裾,一本正经地向他施礼:“可以请你跳支舞吗?王子殿下?”

舞池中,光影斑驳。

他的脸色一直笼罩在阴霾中。突然道:“我马上就要回上海去了。”

她微微一怔,随即换了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是啊,你毕竟是第三大公的继承人,早应当回到东方去。”

他注视着她:“你呢?”

她默然片刻,轻轻道:“你知道的,我必须留在这里。好在,现代交通发达,我们还会时常见面。”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字字道:“我不想以后只在外事晚宴中见到你。身后跟着成群面目可憎的官员,彼此说着毫无意义的陈词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