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章

沈昭面上笑得清润和煦, 心里却在说:我真是信了你的鬼。

他将衣袖展开,甚是诚恳道:“瑟瑟,你一定是闻错了,昨夜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根本没有出去过, 身上怎么可能有别的味道, 绝对不可能, 不信你再闻闻。”

瑟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大许是没看出什么破绽, 秀眉拧起, 露出些狐疑之色,凑上去,又闻了一遍。

鼻尖微微耸动, 呢喃:“不对啊, 明明就是有股香味儿……”

沈昭的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 朝堂上刀光剑影时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偏面上还得维持着一副坦荡无私的平和,微笑看着瑟瑟, 瞧上去既坦诚又无辜。

瑟瑟问不出个所以然, 盘腿坐回来,眼珠转了转, 道:“我要见大内官和梅姑。”

沈昭心里咯噔一下, 表情僵硬, 面上的笑险些挂不住,脑子飞快转动:“好……那你总得先梳洗, 用过早膳再见吧。”

瑟瑟斜睨他:“你是不是想把我支开, 好跟他们串供?”

她冷眸明亮, 烈阳下的池水般清湛,好似照妖镜,在其注视下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沈昭真是被她吓着了,心道只听说过女子怀孕之后会变得更娇弱,可他家这个祖宗怎么就朝这么诡异的方向变化?不光嗅觉灵敏异常,脑子也灵,灵得跟不是温瑟瑟了似的。

他腹诽了一通,可也没胆子翻脸,还得陪着笑道:“你想多了,我这不是怕饿着咱们的儿子嘛。”

一提儿子,瑟瑟的表情就变得柔软了。

抬起纤纤素腕,轻抚着尚平坦的腹部,眼中若流淌着融融春水,满是爱怜和期盼。

沈昭一看她的反应,知道自己这回儿摸对了脉搏,忙趁热打铁:“你用完了早膳还得喝安胎药,太医说了,不满三个月,孩子还不稳当,得小心保养着。”

瑟瑟那浓密的睫宇微颤了颤,柔隽甜腻的眼波倏然荡开,冷然看向沈昭:“安胎药!昨天晚上我喝了安胎药之后就睡过去了,一晚上都没醒!”

沈昭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好好的,提安胎药干什么!

但他绝不能垮,在瑟瑟那冷亮视线的注视下,几分茫然,几分关切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安胎药怎么了?”

瑟瑟瞪着他:“我没醒。我以前每天晚上都喝安胎药的,喝了之后都会醒,偏偏昨天晚上没醒。肯定是你给我下药了,你让我睡得那么沉,好方便你出去会狐狸精。”

她越想越笃定就是这么回事,掀开被衾,态度坚决道:“你现在就让大内官和梅姑进来见我,你就在这里叫,不许出去叫,在我见他们之前,不许你先见,不许你们串供。”

沈昭静静看着瑟瑟,蓦得,抬手捂住额,无奈叹道:“你非得这样是不是?”

瑟瑟嘟嘴,目光凛凛,毫不退让。

“安胎药里确实有安神散,我昨天晚上确实趁你睡着出去了一趟……你要干什么!”

沈昭眼见瑟瑟咬着牙从绣枕底下摸出一柄如意,濡种翡翠,通莹的绿上泛着冷光,正朝着沈昭的脑袋上比划。

他慌忙从床上起身,后退几步,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这什么毛病!我话还没说完呢。孩子还没出生,你就想谋杀亲夫了!”

瑟瑟把如意抱回来,低眉略微思忖了一番,抬头,道:“那你说,我听着。”

沈昭刚要松口气,却听瑟瑟又阴恻恻地补充:“等把那小狐狸精揪出来,我再跟你算账。”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弯身坐到床前的杌凳上,捂着额头,颓然叹道:“我这辈子就招惹你这么一个小狐狸精就足够了,再来一个,怕是被折磨得英年早逝了。沈襄,昨天我见的是沈襄。”

本来不想这么早说出来,本来想等着瑟瑟的胎满三个月再说,可她步步紧逼,要是再遮掩下去,好像自己真心虚似的。

那就和盘托出吧,反正本来也是要说的。

瑟瑟怔了怔,满是狐疑:“沈襄?你没骗我?”

沈昭道:“要不我把他叫来,我们对质。”

瑟瑟更加疑惑:“可是……好好的,你见沈襄这么藏着掖着干什么?他又不是狐狸精,难道我还会不让你见吗?”

沈昭沉吟片刻,温声跟她商量:“你先梳洗,然后用早膳,喝安胎药,把身体照顾好了,情绪平稳下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瑟瑟眨巴了眨巴眼,随手将如意扔开,依照他的话,起身下床,唤进宫女洗漱。

挽好云鬓,扶着钗环,瑟瑟悄悄冲沈昭道:“其实我刚才都是吓唬你的,我知道你不会背着我找狐狸精的,你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你。”说罢,唇角上弯,朝着沈昭甜甜一笑。

娇靥柔媚,话语窝心,沈昭那稍显沉闷的心情瞬时阴霾破开,晴光大放,心道就算是为了这最后的一颗甜枣,被瑟瑟多打几巴掌他也认了。

被顺好了毛的皇帝陛下颠颠地亲自给娇妻盛粥,哄着她用了小半碗,才令宫人将膳食撤下,深闭殿门,向瑟瑟说他的计划。

这计划是针对庆王,他执掌京畿四万北衙军,又是沈昭的王叔,在宗亲中地位尊崇,早些年与岐王沈晞来往密切,出了不少幺蛾子。

自打沈昭登基,随着沈晞被安抚住,庆王倒是跟着也安分了许多。但终究不是善类,那四万精锐值守长安,放在他的手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庆王的错漏一直都在,想要对付他并不缺名目,只是缺好时机。如今沈昭稳坐帝位,在朝堂上羽翼渐丰,也是时候出手收拾他这位王叔了。

瑟瑟听得一阵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小襄……他这些年装傻是因为……因为……”她陡生怜悯,不忍出口。

沈昭点了点头:“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当初他母亲刚死,小小年纪就要去找庆王妃拼命,是我拦下了他,我当时许诺过他,只要他忍耐,只要他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替他和他的母亲讨回公道。”

瑟瑟沉默了片刻,又问:“那……这件事情跟我娘有关吗?”

沈昭道:“虽说姑姑手段厉害,但她倒也不至于那么闲,去插手庆王府里的内帷琐事。应该就是庆王妃自己仗着母族势强,又容不得人,祸害了后院的侧妃。”

瑟瑟低垂下头,又不说话了。

沈昭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别忘了,自己还怀着孩子呢,不许胡思乱想,万事有我。”

瑟瑟勉强冲他笑了笑,以示自己无碍。

沈昭虽担心着瑟瑟,可也不能久留,因时辰到了,得去正殿上朝。

他走后,瑟瑟卧在横榻上出了会儿神,婳女进来禀,说元祐公主求见。

自闹了那一出,玄宁被母亲严加看管,去府衙都有心腹跟着,是半点自由都没有。而元祐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萧太妃看她看得甚紧,被锁在寝殿里,连门都不能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