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锋(第2/3页)

瑟瑟今日穿了件淡青色襦裙,裙裾缀着细细密密的珍珠,胸前绣一朵出水芙蓉,遥遥而立,便如那盆景,秀致雅丽,让人看一下便再移不开眼。

魏如海心里纳闷,平日蜜里调油似的,殿下一听温贵女来了,不管政事多么缠人,当即便会展颜,今儿倒像中了邪,避之不及的模样。

他犹疑的功夫,瑟瑟已走到了跟前,客客气气道:“魏内官,可是阿昭醒了?”

她明眸清透,亮熠如星辰,看得魏如海一时不忍,含糊道:“醒是醒了,只是……”

瑟瑟面露疑惑。

“只是……殿下兴许是病得有些重,他……就不见贵女了。”这话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了,这么个柔媚娇俏的姑娘,真是让人不忍心伤害。

瑟瑟闻言一愣,垂眸想了想,恍然:“哦,我知道了。”

魏如海道:“贵女知道就好,殿下他劳于政务,又有疾在身,难免……这个性情有点……心思有点重。”

“我知道。”瑟瑟一脸了然:“阿昭是病了,怕我为他担心,所以才不肯见我。”

魏如海彻底愣住了。

瑟瑟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这么贴心懂事,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打扰他了。我给的香你记得日日给他点着,能安神益气,他这病啊没准就是累出来的。”

魏如海:“啊?”那香……早被他扔了。

瑟瑟心想,离宴席大开还有些时候,不见便不见吧,让阿昭还能多歇息片刻,便又殷殷切切地嘱告了魏如海一些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魏如海几次将把话说出来,可看着瑟瑟那关切的模样,几次又不忍心,终究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瑟瑟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唉,希望殿下只是心情不好。

待华月初上,宫锦红灯点亮,丝竹声起,曲水流觞,夜宴开,琼花台彻底热闹了起来。

彩衣舞姬婀娜秀丽,舞姿醉人,和着弦乐,在大殿上跳了一曲《鹿鸣》。

瑟瑟倒没什么心思观舞,只悄悄地看向沈昭,今夜的沈昭好似冰雕的,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偶有人敬酒,便敷衍应酬,脸上漾起的笑极浅极淡,风一吹便不见了。

自然,他也没有搭理过瑟瑟。

瑟瑟心里正纳闷,突然注意到徐长林总把目光往她这边瞟。

起先她以为自己多心了,可定下心神仔细观察,发现徐长林果真是在看自己。

今夜本是为他饯行,他是骊妃的哥哥,深得陛下垂青,又丰神俊朗,姿容不凡,一言一行会引来无数瞩目。

瑟瑟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是觉得再被他这样看下去,恐怕旁人都要注意到了,便托词更衣,从宴席上退了下去。

她在偏殿喝了几盅茶,估摸着宴席差不多快要结束了,才整理了妆容要出来,还未出殿门,就见裴皇后来了。

她自小常出入宫闱,幼时虽与宋贵妃更亲近些,但裴皇后待她也是极好的。皇后为人随和淡泊,并不大涉前朝事,瑟瑟很喜欢跟她待在一块儿,在搅进长安这场风波之前,瑟瑟时常去昭阳殿请安,不过最近去得少了些。

两人如母女,亲昵地说了些体己话,裴皇后送瑟瑟出来前,状若无意道:“那位长林君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不是我们大秦的人,不然本宫总要做主给他寻门好亲事的。”

他到底是外男,瑟瑟不便议论,只是笑笑不语。

裴皇后抚了抚她的发髻,满是爱怜之色:“可惜,终究非我族类。瑟瑟,你该有分寸的。”

皇后的话言简意深,瑟瑟立即明白了。

徐长林今夜的行径看来是落入嘉寿皇帝眼中了,这位皇帝陛下生怕她和阿昭的婚事有变故,所以遣皇后来敲打她了。

她也真是够冤的。

瑟瑟腹诽着徐长林,姿态柔顺,朝皇后鞠礼,道:“瑟瑟明白,舅母就放心吧。”

裴皇后一笑:“本宫自然放心。你虽从小顽皮,可是聪颖伶俐,凡事一点即透。本宫盼望着你与阿昭快些成婚,这样幽幽深宫里,本宫也能有个伴。”

瑟瑟乖巧应下,告退。

她回到宴席,果然见席座稀稀落落,皇帝陛下已回去歇息了,其余宗亲也走得差不多了,倒是没有见到徐长林,她不免松了口气。

瑟瑟念着沈昭的病,想去找他说几句话,将要走到他跟前,却见一个禁军从侧廊入内,快步走到沈昭身侧,附在他耳边低语。

沈昭只听了几句便眉头紧蹙,偶将目光瞥向瑟瑟,也是十分冷淡。瑟瑟以为他有正事要处理,不愿自己去打扰,站在原地扭着帕子看了看他,便不舍地转身走了。

母亲不与她一起回府,说是要去向皇后请安,今夜就歇在宫里了,让瑟瑟独自回去。

瑟瑟心里纳闷,总觉得母亲和皇后有事要背着她说,再转念一想,长辈们的事她不好横加揣测,便未多言语,向母亲道过安,便乘车驾出宫了。

月将至中天,夜雾散开,车前一只红锦红灯,打下绯色光晕。

大秦宵禁甚严,一路遇上两拨巡夜城防军,小厮亮出令牌,才得以通行。

终于进了崇仁坊,马车晃了晃,急骤而停,马声嘶鸣,铁蹄踏地,在空旷宁静的夜色街衢上格外刺耳。

瑟瑟挑开车幔,见徐长林拦住了她的车驾。

她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拿出了极大的耐心,格外客气地问:“长林君到底意欲何为?”

徐长林的身后跟了个与他身形相仿的随从,两人同时下马,他上前一步,扬声道:“请温贵女借一步说话。”

温瑟瑟坐得稳稳当当:“天色已晚,男女有别,请长林君体谅。”

徐长林默了片刻,道:“我想与温贵女谈一谈灵儿之事。”

他在‘灵儿’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让瑟瑟心里一沉。

这是他给宋姑娘起的闺名,他刻意避开‘宋姑娘’这一称谓,改叫‘灵儿’,恐怕是顾虑着她的侍女和随从,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瑟瑟觉得这人看上去端方文雅,可发起疯来简直令人烦。她心有顾虑,又怕他疯得更厉害,当着这么多人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便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

长街寂寂,夜风幽缓。

他们在街边站着,身侧放了一只红锦宫灯,静默了许久,徐长林突然道:“你就是宋姑娘,对不对?”

瑟瑟甚是惊骇,好容易压下内心翻涌的不安,故作沉定道:“这又是从何说起?长林君莫不是找不到宋姑娘,受了刺激?”

徐长林凝着她的侧颊,目光如炬,看了许久,了然道:“原来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却眼睁睁看着我为了宋姑娘奔走挣扎……我从前觉得你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却原来不过是错觉,你同长公主、同太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