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娲花与阴阳草(第4/5页)



  泊尧?这名字有些熟悉,她昏迷时也似曾不断地低呼过去,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说。突然记起烛龙所说的话,心中顿时像遭重锤,痛得无法呼吸。

  公孙昌意!感情她口口声声、念念不忘的「泊尧」,竟然就是公孙轩辕与龙妃所生之子!在她心中,生也好,死也罢,最不能割舍放下的,原来是我的宿命之敌。

  酸苦、懊悔、愤怒、伤心、恨妒……翻江倒海地涌上心头,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更是羞怒难当。好不容易才压住怒火,冷冷地说:「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睛。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还你一命,两不相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康回更是左一个妖女,右一个蛇蛮,在镜子里骂不绝口,罗沄也不生气,摇头微笑:「闷葫芦,你放心,我只将你押解往南海,由泊尧处置。如果他真要杀你,我也会为你求情的。但这老反贼却是千古重囚,恶贯满盈,如果放了出来,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我心里又是一震,难道这些年来,公孙轩辕父子真的藏身于南海?难怪她在鱼肠宫垂危之际,还记挂着诸夭之野!

  康回怒极反笑:「臭丫头,先别说此去南海十万八千里,单单那两只阴阳狮龙兽,就能他奶奶的将你咬个粉碎!」

  罗沄咯咯大笑:「这两支孽畜看的是你和这太极镜,与我何干?不周山的结界虽然破了,但五色石还在这儿呢。你就乖乖地在这石头缝里再呆上几千年吧。」指尖一弹,竟将铜镜抛入五色石和岩壁夹缝中。

  「叮叮」连响,镜光消敛,康回的咒骂声很快微不可闻了。

  阴阳狮龙兽当空跳跃啸吼,摇头摆尾,似乎颇为欢喜。

  我眼睁睁地看着,怒火填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康回对我恩同再造,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葬身于这两只孽畜的肚子里了,更不可能消解她的蛇咒,修行「春洪诀」和「无形刀」。

  她这一抛,不仅葬送了康回解印重生的机会,更断绝了我和康回并肩作战、横扫大荒的念想。

  最毒妇人心,我怎会莫名其妙地对这妖女产生如此好感?越想越觉得羞恼,自从与她相遇以来,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厌恨。

  她若无其事地朝我嫣然一笑:「走吧。」将我提在手中,径自往悬崖下冲越而去。狮龙兽果然没有追来。

  她一边御风冲掠,一边发出奇怪的啸歌,一会儿后,远处的冰洋上波涛汹涌,浮冰跌宕,渐渐浮起一片巨大的青黑鲸背。

  水柱长喷,龙鲸发出低沉的鸣叫,岛屿似的浮在海面上。周沿的冰山被记得竞相碰撞,众白熊纷纷跳跃狂奔。

  罗沄提着我跃上鲸背,大声啸歌,龙鲸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语,鸣叫回应,徐徐朝南掉头,破浪而行。

  她将我放在鲸背,眯眼远眺,脸上悲喜交织,叹了口气:「北海,北海!我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总算又可以离开啦。」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他第一次瞧见我的真身,也是在这北海的鱼背上。只不过那鱼是鲲鱼。那时事极夜。」

  听到「鲲鱼」二字,我的心猛然提了起来,虽知烛龙当日所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但仍觉得关于父亲和鲲鱼的那一段不像是他所能臆造出来的,忍不住喝问:「妖女,『天之涯』究竟是不是鲲鱼所化?我爹在不在鲲鱼肚子里?」

  她一愣,咯咯大笑:「你真的相信烛龙告诉你的这些鬼话么?」眼波流转,凝望着天海交接处的茫茫大雾,睦中闪过古怪的神色,微笑道:「我将那石洞取名『鱼肠宫』,不是因为那里是鲲鱼的肠腹,而是……而是我始终怀念当初和他同住在鲲腹中的日子。」

  顿了好一会,她才又淡淡地说:「我生下来没多久,就变成了螣蛇,几十年间浑浑噩噩,就像个始终也无法长大的婴儿,不知世间之事,一直到那年,在鲲腹里遇见娘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像被突然点醒。」

  「可惜没过几个时辰,我娘亲就死在了青帝手里,就连大哥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了我孤零零一个人。

  「后来,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他娘亲仍住在鲲腹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的神识越来越清醒,却依旧是螣蛇之躯,那种滋味就像……就像被关在牢笼里,难受得简直要发疯了。」

  听她说「孤零零一个人」,我心中一阵刺痛,戚戚有感,但再往下听,怒火又涌了上来。

  泊尧的「娘亲」自然就是指昔日的大荒第一妖女雨师妾了,她从小和这妖女厮混长大,难怪这么无情无义,心狠手辣。

  又听她说:「再后来,泊尧出生了。他生出来的第一天,一直在哇哇大哭,我看他胖乎乎、粉嫩嫩的,觉得好玩,就缠在他的身上,吐芯逗弄他。他非但不害怕,反而止住哭声,好奇地看着我,胡乱地伸手抓我,咯咯笑了起来。

  「从那天起,我就多了一个玩伴,终日陪着他戏耍。他仿佛能听的懂我说的话。当我高兴的时候,他就跟着我咯咯直笑;当我难过的时候,他就将我揽在怀里,嘟着嘴,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喜欢让我缠着他,将头枕在我的肚子上。」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声音变得说不出的温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这样和他一起长大。偌大的鲲鱼腹里,除了龙妃,就只有我和他了,彼此朝夕相处,相依为命,仿佛成了一家人。

  「他像是我淘气的弟弟、知心的朋友,有时候又像是体贴的哥哥。他才六岁,却已经狡黠得像个大人,就算是做错了事,也能甜言蜜语,哄得龙妃转嗔为笑。唉,看见他那可爱的笑脸,又有谁能发得起火呢?那时我常常想,将来他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女少?孩儿。

  「又过了不久,他爹终于找来了,我从来没见过龙妃那般喜悦,也从来没经历过那么激烈的大战。水泊死了,广成子死了,那个上古的蛇巫也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回了人身。

  「我一直忘不了他初次看见我变成人形时的眼神,惊讶、欢喜、好奇,又带着几分羞涩,似乎没想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螣蛇,竟然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少?。他的小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再靠近我,和我说话。我也觉得说不出的羞臊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