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荒苗帝

当空绚光滚滚,人影时合时分,越斗越快,轰声不绝,蚩尤与西海老祖弇兹霎时间竟已对攻了数百刀。每一回合都是硬拼真气的短兵相接。气浪横飞,犹如风雷激吼,厉电交加,连人影也看的不太真切了。但从那闪耀吞吐的绚光来看,还是弇兹稍占上风。

众人瞧的目不转睛,鼓号、呼喝声也渐渐小了下来。拓跋野心中怦怦大跳,虽记不得这刀疤少年究竟是谁,却仍不免大为忐忑,甚至比自己亲身激斗更觉凶险。

人潮中,唯有姑射仙子一双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拓跋野,对上空那天雷地火似的激战视若不见,看着他皱眉紧张的样子,心中突然一阵如割的酸楚,暗想:“他连自己亲如手足的挚友也记不得了,还算是原来的他吗?你喜欢他,究竟是因为他是拓跋野,还是因为他只喜欢你呢?难道他忘记了所有的朋友,忘记所有一切,你就会欢喜,就会心安理得吗?”

越想越是愧疚自责,脸烧如火,暗暗打定主意,尽快将那鲛珠送与他吞下,但想到一旦他记起从前之事,他与自己之间注定将“缘深分浅,如昼夜相隔”,登时又柔肠寸绞,泪水夺眶。

胡思乱想间,忽听众人欢声如雷,丁香仙子失声叫道:“三天子心法!”

她心中一震,抬头望去,蚩尤刀势狂猛,大开大合,所使刀势竟不象木族刀法,看似古朴简单,但又似乎暗藏了无穷的变化与玄机……难道竟真是上古三帝所传的无上心法?

拓跋野仰头凝望,呼吸窒堵,心神震撼。蚩尤这刀法与他的天元决虽大相径庭,但运气之术竟似有相通之处。譬如从刀芒所吞吐的气浪来看,也与自己的宇宙激光流隐隐有相似之处。

西海老祖置身其中,冷暖自知,惊怒更是远甚旁人。蚩尤这套古怪刀法倒也罢了,可怕的是其真气绵绵不绝,生生不息,激斗近千合,自己的真元消耗颇剧,而他竟似越战越勇,渐渐夺占上风,再这般斗下去,不消五百合,孰胜孰负,可真难料了!

凝神扫处,发觉他刀光开合,期门穴附近突然露出一个空门,心下一喜,蓦地奋起全力,朝彼处猛刺而去。

刀光滚滚,势不可挡。蚩尤避也不避,突然反手回转,苗刀贴着斩妖刀斜撩而上,“轰”的一声,双刀交贴,气旋怒转,突然产生一个极大的旋涡之力,将弇兹朝里夺去。

西海老祖一凛,下意识地奋力反夺,只听蚩尤纵声大喝,左掌凌空拍舞,“呼”地一声,掌心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气轮。

他右手气刀受制,避无可避,呼吸一窒,只觉真气汹汹倒流,像长河入海,朝其掌心滔滔不绝地冲泻而去,霎时间肝胆欲裂,闪过一个惊怖骇异的念头:“八极大法!”

狂风怒卷,林海起伏,被蚩尤掌心那滚滚不绝的绚光气轮所吸,西海老祖一寸寸地朝里移去,衣裳乱舞,周身玄光汹汹奔泻,心中惊怒恐惧几欲迸爆。

他生性凶狂残暴,除了神农、烛龙谁也不惧,当日听说天吴练成“八极大法”,尽收烛龙真元,震骇妒怒,表面朝拜臣服,实则却阳奉阴违,无时无刻不在想取而代之,唯其如此,才会与乌丝兰玛一拍即合,结盟鬼国,合力围攻诸夭之野,擒伏丁香仙子,逼问“三天子心法”的下落。

穷山之战,拓跋野从容逃逸,他与广成子等人兵分两路,率领西海水妖抢在桂林八树埋伏,想以逸待劳,不料却被突如其来的蚩尤杀了个措手不及,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小子竟也修成了这吞神纳气的太古大法!

但他毕竟身经百战,临敌经验远胜蚩尤,惊惧之意一闪即逝,旋即凝神急念“摄魂决”,纵声大喝,夺魄眼蓝光怒爆。

蚩尤呼吸一窒,意夺神摇。弇兹乘机倒卷真气,将斩妖刀硬生生抽拔而出,轰然横扫,“嘭!”光浪分摇乱窜,气刀震裂蚩尤的护体真气,怒斩其左肩,而他的右臂亦被苗刀锋芒劈中,剧痛攻心,鲜血激射。

刹那间两败俱伤,双双抛飞跌退。西海老祖强忍剧痛,怪啸冲飞,突然化作一只巨大的人面蛇鹫,双翼爆张,吐舌咆哮。长尾鳞甲黑光闪耀,耳垂上悬着两条青蛇,脚爪上悬着两条赤蛇,双臂犹在,斩妖刀银光怒卷,朝蚩尤雷霆反攻。

山岭上群鸟盘旋,惊呼如潮,晏紫苏更是花容失色,芳心怦怦乱跳。水妖群凶之中,她最为忌惮的便是烛龙、弇兹,此刻见他现出兽身,更是为爱郎捏了一把冷汗,传音叫道:“呆子,小心他脚爪上的赤火飞蛇,咬中一口,血液焚烧……”

话音未落,那两条赤蛇尖嘶怒舞,猛地朝蚩尤脚上咬来,被苗刀气浪挥扫,立即蜷缩着飞弹了开来,在空中伸缩飞旋,伺机再做偷袭。

霎时间两人又激战了百余合,弇兹化做兽身后,凶焰更炽,除了那斩妖刀与夺魄眼外,双翼、蛇尾亦是凌厉难当的凶器,加上那对神出鬼没的赤火飞蛇,蚩尤一时难近其身,而弇兹忌惮其八极之身,若无十足把握,亦不敢轻易靠近,因此两人十合之中,倒有九合都是相距颇远的气刀对攻。

丁香仙子脸色煞白,越看越是震骇,蚩尤的每一招一式虽不尽相识,却与从前在三天子之都所见的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再看那漫山遍野喧沸的人群,装束打扮分明是九黎囚族,心下更无怀疑。但那苍梧高梯高插入云,蛇虫遍布,树梢树叶间更是烈火熊熊,毒烟弥漫,当日自己九死一生,方才侥幸攀爬而出,这数万囚民究竟又如何得逃生天?

正自惊疑,忽听西南天际轰隆如雷,一团彩光滚滚盘旋,陨星似的划过蓝空,疾冲而来。

拓跋野等人心中一震,只道是翻天印,凝神再看,又惊又奇,那团绚光中央,赫然就是一头前所未见的无头巨怪,浑圆如球的身躯忽而明黄如霞,忽而通红似火,四只肉翼平张拍舞,六只通红的触足收缩舒张,肚腹随之有节奏地徐徐鼓动。

那怪物动作舒缓,来势却极快,霎时间已冲至山岭上空,红光大作,那圆滚滚的身躯陡然一鼓,增大了十倍有余,宛如霞云滚滚,赤山压顶。

众人轰然,十几个鹰族飞骑仰头大喝:“什么妖孽?滚一边去!”齐齐弯弓怒射,“咻咻”之声大作,火矢纵横疾舞。

那怪物肚腹处突然迸开一道细长的裂缝,嗡嗡大笑道:“流萤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触足蓦一外翻,裂缝如血盆大口,当空迸裂暴涨,“呼”的一声,腥风狂啸倒卷。

沙石飞走,气浪如旋涡,十余名鹰骑眼前一花,顿时冲天飞起,连人带箭,吸入怪物通红的长缝中。几在同时,山脊上树木上,惊呼四起,数百名九黎群雄被狂风平地拔起,手舞足蹈,凌空倒翻飞去,山岭上的众人相隔稍远,亦不免踉跄奔跌,站立不稳,就连空中盘旋激战的蚩尤、弇兹,竟也被那腥风刮的一时睁不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