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桑故人(第2/5页)

当下微笑道:“多谢仙子手下留情。”

洛姬雅笑吟吟地望着拓拔野,甜声道:“将你折腾得也够啦,仙子的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明日起便乖乖地帮仙子找齐三百六十种奇毒……”

拓拔野吃了一惊道:“三百六十种奇毒?不是三十六种吗?”

洛姬雅哼了一声道:“你对本仙子犯下滔天罪行,这惩罚自然要翻倍了。”

拓拔野苦笑道:“是是。”心道:“再不应承,只怕立时又要翻倍了。”

洛姬雅绽开天使似的笑容道:“这就对啦!要是再耍花样,仙子就将你毒得变成一只大马猴,让你和这只大马鹿做伴。”

拓拔野微微一笑,心道:“你道我还会那般轻易上当吗?这一路上,你给的东西我是决计不吃了。”

洛姬雅似乎瞧出他心中所想,冷笑道:“小子,你以为我非得在饭菜里下毒才能放倒你?实话告诉你吧!你今日所中的毒乃是本仙子独门的千里相思蛊……”

见拓拔野眼光有异,脸上登时一红,“呸”了一声道:“小色鬼,你可别胡思乱想!仙子这蛊毒叫千里相思蛊,那是因为被下了蛊的人,只要离开蛊母千里之外,必定在片刻之内皮肉尽烂化成一堆白骨。”

她瞟了拓拔野一眼道:“你道这蛊毒是在那驿站饭菜中下的吗?哼哼,早在那松树林里,你耍诈骗我之时便中蛊啦!那时你自以为得计,跑得飞快,可没觉得脖子上像被蜜蜂蜇了一下?”

拓拔野被她这般一说,才突然记起似乎确有此事,心中将信将疑。

洛姬雅又道:“在那驿站中,毛巾与饭菜里下的两百多种剧毒,虽然每一种都足以要了你的小命,但交杂在一处,却成了那千里相思蛊的解药。倘若那时你胆怯了,少吃一样菜,你身体内的蛊毒可就解不了啦!”

拓拔野倒吸一口凉气,笑道:“倘若我偏食呢?”

洛姬雅白了他一眼道:“那也是你活该。”

拓拔野喃喃道:“幸好胃口好得很,否则这一生一世岂不是都要与你相伴了?”

洛姬雅怒道:“你说什么?”

拓拔野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倘若我一生都不能离开仙子一步,岂不是让仙子瞧了生厌?是了,仙子适才将这一大群虫子放在我身上,又是为何?”

洛姬雅哼了一声道:“那两百多种毒药交揉成的解药药性太猛,虽然能解那蛊毒,但在体内太久,也会蚀害经脉,让你成为一个废人。所以仙子我才让这些虫子替你抵命。”

拓拔野微笑不语。洛姬雅见他笑得可疑,单手叉腰道:“你在想什么?”

拓拔野沉吟道:“我只是在想,拓拔野与仙子素不相识,为何仙子会数次开恩,手下留情呢?”

洛姬雅愣了一愣,俏脸突然黯淡下来,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妙目中露出又是古怪又是苦痛的神色,转过身望着悬崖之外的苍茫夜色,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不错,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又讨嫌得很。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你此刻早已死了七、八百遍啦!”

拓拔野闻言一怔,心中茫然,那个人?那个人是谁?自己这几年来也不知遇见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人物,又是谁识得这妖女,令她格外留情放过自己呢?云里雾中,想要相问,却见她俏立在崖顶风中,凝望浮云明月,衣袖翻飞,长辫飘舞,犹如冰雪凝铸,似已痴了。

※※※

清晨,阳光透过竹林斜斜洒落,光影映照在肌肤上,都成了淡淡的绿色。鸟叫啾啾,蝉声鼓噪。晨风吹来,绿竹簌簌,清爽芬芳沁人心脾。

此处乃是空桑山临西南的一处险崖,由此向下眺望,万里碧丘,蜿蜒大河一览无遗。

真珠抱膝坐在一蓬碧竹之下,极目远眺,眉眼之间掩不住淡淡的失望。

他们在这里等候拓拔野已经两夜一日,但始终没有瞧见他的身影。无数次瞧见山下烟尘滚滚,令她芳心震喜,但旋即便又发现不过是数百土族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心中跌宕失落,反覆不已;短短的两夜一日竟然如许漫长,每一时,每一刻,她的心中无不在记挂着那张俊秀温暖的笑脸。

拓拔野素来守诺重约,他延误这么久,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每想到此处,她心中便一阵慌乱恐惧,连忙跳将过去,不住地对自己道:“拓拔城主本事高强,福大命大,决计不会有事的。”

虽然如此,她心中记挂担忧之心却越来越盛。拓拔野又怎么知道,就在他于千里之外为雨师妾苦苦守侯之时,空桑山上,一个人鱼女子也为他望断愁肠。

昨夜一夜未睡,躺在竹叶堆上,仰望辽远夜空,朗朗明月,听着虫声呢喃,以及稍远处哥澜椎等人的震天鼾声,她仿佛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没有什么时候,比那时更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内心了;就仿佛在东海之上,午夜无人的沙滩,她独自面对腹中的鲛珠一般。

明月弯弯,逐渐幻化成拓拔野微笑的嘴唇,簌簌夜风如同他的耳语笑声;“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让她的脸突然变得滚烫,生怕让几丈之外的六侯爷听见。一想到拓拔野的身影,全身立时微微颤抖,竹叶在身下轻微响动,一再地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

那时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般地喜欢拓拔野啊!

回想那日,当六侯爷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奉龙神密旨,带她一道去大荒寻找拓拔野时,她欢喜得快要哭出声来。即使是要远离汪洋大海,即使是要忍痛步行,都抵不上那欢悦的期待与甜蜜的思恋。

昨夜的月光照在她雪白纤巧的赤足上,仿佛刀割一般。为了能与拓拔野并肩而行,这种疼痛她已习以为常。那美丽的脚趾,浑圆的脚踝,期许了她一种怎样虚幻的幸福?

这种幸福就仿佛海上的月光,仿佛触手可及,但抓在掌心的,只有冰冷的海水,和一片破碎的粼光。

当月过中天,山下远远地传来马蹄声响,她再次掩抑不住心中的期待,悄悄地爬起身,坐到崖边巨石之旁,向下眺望。明月万里,江山朗朗;过往蹄声皆不是,她的心情仿佛在夜风中开落的野花,淡淡地芬芳,淡淡地惆怅。

霞光破晓,朝阳冉冉,她的心里重新欢悦起来。那莫名的期待,随着蝉声鸟语弥散开来。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转头望去,正是六侯爷。真珠脸上微微一红,微笑点头;对于这风流好色的侯爷,她反倒逐渐放松起来,没有初时那般局促不安。

六侯爷笑道:“真珠姑娘昨晚夜测星象,今日又早起看日出,不知看出什么徵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