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旭日如血 第四十二章 阴谋诡计(第5/6页)

胜负已定,然而我没有一丝高兴。

南宫闻礼死了。这个将会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贤明的人,就这样倒在半路上,倒下得全无价值,甚至满载骂名,连凶手都找不到。那些杀他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正是南宫闻礼坚持,不久前刚发布过一个减免赋税,将土地分配给赤贫户的立宪法律。

我偷偷见了南宫闻礼的遗孀可娜一次。可娜年纪并不大,其实与我相去无几,但这个女子出乎意料的沉稳。她拒绝了我要她暂向军中躲避的建议,仍要住在家里。不过我看那些尊王团成员对她相当尊敬,加上帝君得胜,肯定会为南宫闻礼平反昭雪,便没再坚持。

三月中,消息传来,五羊城残部在高鹫城一带举旗,重立共和国,正式宣布反叛,并夺回五羊城。同月,尊王团的清君侧运动结束,有几个尊王团领袖被刑部以“受共和军唆使阴谋颠覆帝国”的罪名拘捕斩首,那自然是听从文侯的几个。南宫闻礼正式平反,追授文侯之爵,可娜作为南宫闻礼遗孀,受封清节县君,并破例接任礼部尚书之职。

帝国开国以来,曾经出过几个女官,但出现女尚书还是第一位。可娜成为礼部尚书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民间兵器管制,收缴散落民间的武器。尊王团掌握许多武器,可娜的这条命令自然是对付他们的,收缴武器后,那些人顶多就是在街上晃晃了。

四月,帝都平静,地军团则受命征讨共和军,因为共和军开始准备北伐。短暂的和平正式结束,战火重新燃起。从帝都出发时,我看到一路上那些刚安定下来的难民再一次收拾东西准备逃难,那些刚被开垦出来的荒地也一片片地重新抛荒,痛苦依旧攫住人们的心。可不管怎么说,从帝都那一潭污水一样的地方脱身出来,总让人心里平静一些,即使是去进行我很不愿的与共和军之战。

我正在马上想着心事,冯奇突然过来道:“都督。”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道:“怎么了?”

“杨将军求见。”

杨易是大将之材。因为他与曹闻道不甚和睦,而曹闻道与我却最为接近,也许是为了避嫌,他一般不太会私下来见我,现在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我道:“请他过来吧。”

行军途中,骑在马上不太好说话,如果要议事的话就要在车里了。我虽然有一辆座车,不过因为更喜欢骑马,所以平时总空着,给医官蒋一模当成临时性的医治之所。现在杨易有事找我,只能去车里了。

我打马到了车边,今天蒋一模倒没有病人,车里空着。我刚到车里坐好,车帘一挑,杨易已上得车来,向我行了一礼:“楚将军。”

我站起来还了一礼:“杨兄,有什么事么?”

杨易有些欲言又止。当初杨易曾经离队而去,准备投奔共和军,是我连夜追上了他,将他劝回的。这一次要攻打共和军,说不定他心里也有点想不通。水火两军已经和共和军交过手了,地军团却还是第一次。不过我也知道杨易那一次离队而去,并不是因为他认同共和军,只是厌恶帝国而已。

他看了看我,忽然低声道:“楚将军,这回要和共和军交战了,你真的已想好了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杨兄,我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现在共和军挑起了战火,我的职责就是扑灭这场战火,有什么想好想不好的。”

杨易犹豫了一下,道:“立宪到底怎么会失败的?”

我的心里震了一下。其实到现在我也想不好立宪到底怎么会失败的,本来说得好好的事,一夜间就风云突变,彻底颠覆。我摇了摇头,道:“这也是天命吧,要苍生多遭一次兵灾。”

“不对。楚将军,我总觉得,现在这局面,似乎有人在暗中主使。”

这等事,大概也只有杨易会说。曹闻道和陈忠是铁定想不到的,钱文义未必会想得到,廉百策则是想到了也不会说。我道:“是啊,肯定有。”

“那你就愿意受他们指使摆布么?”

我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杨兄,你这话是何意?”

杨易这话,隐隐有点挑拨的意思了。难道他有什么居心么?虽然杨易是大将之才,可如果他居心不良,我也一样不会对他客气。他大概也发觉自己的语气容易让人误解,咽了口唾沫道:“楚将军,我觉得是有人在挑动帝国和共和军之间的战争。此人才是罪魁祸首,不除恐有大祸。”

这人就是文侯。我也知道,但现在该怎么对付文侯?现在他虽然已被架空,表面上仍是帝国第一权臣,功高盖主,总不能没来由地治他的罪。而他挑拨帝国与共和军交战,我想也只能仅此一次。我已打定了主意,只消重创共和军一次,把共和军中的主战份子气焰打下去,我仍然会提出与共和军的和谈。至少现在我是帝国的元帅,手握帝国兵权,也是说得上话的人。我已发誓,只消我在生一日,就必要让南宫闻礼苦心制定出来的立宪制付诸实施。这也是为了郡主的理想。郡主说过,共和军的以人为尚,以民为本,帝国同样做得到。共和军的口号好听,其实更多的是谎言而已。我道:“自然。不过现在共和军也不会来听我们的,只有恩威并重,打掉他们的锐气,他们才肯听。”

杨易想了想,又道:“可是……楚将军,请不要怪末将失礼,万一此战失利呢?”

我不是不听劝之人,但杨易说这等丧气话也让我不满。我道:“杨兄,此战失利,责任就在你我了,不在弟兄们身上。要知道,地军团可是有天下至强之名。”

我说得有点直白了,但杨易却不退缩,看着我道:“楚将军,末将以为,当初楚将军你料敌机先,每每考虑到最坏的结果,现在却未免有点不愿面对意外了。楚将军,末将说的是万一,万一此战不能胜,战争岂不愈演愈烈?”

我犹豫起来。杨易言必有中,他的意见是最值得参考的。我沉吟道:“二月间,共和军连老巢都被端了,何从景自己都已遭擒,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实力击败我们?”

杨易道:“楚将军,有一事我一直想不通。你看过毕炜报上来的请功表没有?有没有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毕炜的请功表我当然看过。那一次是水火两军联手,不过邓沧澜不爱争功,请功表是毕炜报的,也不知找个什么人代笔,那请功表写得骈四俪六,辞藻华瞻,何从景搜罗的奇珍异宝列了一大串。不过杨易这样说,一定不是指那些奇珍异宝。我回想着那份请功表,心里不住盘算着。当时震惊于水火两军的奇袭成功,也根本没在意他们到底带回了什么,现在想想实在有点头痛。我道:“你说吧,我当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