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天崩地裂 第三十一章 变化无端(第4/6页)

以萧心玉的品貌,并不比她逊色多少,能得到这样的一个妻子,一生也算不枉。也许,方才是我的幻觉?

她关上门,道:“是风。”

我的心顿时凉透了。她这话,绝不是在自言自语,在她的房里一定还有别人!

她说过,晚上都让下人回家了,还会有谁?

也许是她一个人住在这儿,让个女伴来陪同吧。我要是冒冒失失跳进去,连她的女伴都连带着吓一跳,那可唐突了,我这个前锋营统制未免太失威严。我正想爬下去重新从正门进来,这时突然有个人道:“要小心点。”

听到这个声音,我已惊得如遭雷殛。

这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人在拼命压着自己的声音,一时也听不出是谁,但很是熟悉,一定是我认识的。我的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咬着一样,又是痛苦,又是愤怒。

里面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声音很轻,我根本听不清。过了一会,椅子发出“嚓”一声,有人站了起来。我将身一侧,人贴到墙边一动不动,听着里面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现在树上的叶子并不繁茂,如果他们走到院子里,大概会看到我的,我不敢再待在树上,又小心地爬出墙外,人紧紧贴着墙壁。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人走了出来。他居然还敢走大门,实在让我吃惊。当先有个人低声道:“萧小姐留步,不要送了。”

这是唐开的声音!

像是当头一闷棍,我只觉头一晕。唐开是周诺的徒弟和心腹,方才那个人跟我说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时,我还觉得可能是陶守拙另有图谋被这个不知面目的人发现了,而这个人很可能是周诺的手下。陶守拙向文侯告密,纵然口封得很紧,周诺也可能已听到风声,事实上我并不敢完全相信陶守拙,甚至觉得真正想谋反的是陶守拙也不一定。可是这人居然是唐开,我方才的想法又一下全然不成立了。萧心玉竟然和周诺有密谋,可是她明明是陶守拙送给我的,如果说萧心玉是周诺布下的一枚棋子,那陶守拙难道是周诺布下的另一枚棋子吗?他们两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我的脑子被搅得一团糟,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时唐开已经走远了,萧心玉也已掩上门走上楼去。我重新翻上墙头,纵身跳进了院子,刚踩在地上,却听得萧心玉低声喝道:“什么人?”

她听到了我跳进来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手上握着一把雪亮的短刀。我没想到她身上居然还一直暗藏利器,对那人说的“死到临头”的话又信了几分,对萧心玉的那种爱怜之意也已荡然无存,冷冷地道:“萧小姐,别来无恙。”

萧心玉听得我的声音,脸上露出笑意,把短刀收了起来,微笑道:“楚将军,是你啊,怎么这么说话?”

我冷笑了一下道:“自然。方才有谁来过吗?”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道:“是个下人,我让他回家了。”

“是吗?”我走上前一步,她也已察觉我有些异样,退了一步,强笑道:“楚将军,到楼上去吧。”

我看着她,心里却突然有一阵痛楚。她的样子娇媚可人,可是我实在不敢信她了。我低声道:“唐开是你的下人?”

她一怔,脸色也沉了下来:“楚将军,你知道了?”

我一把抽出百辟刀,低喝道:“我不想被你当猪一样耍。说实话,你和他谈些什么?”

她站在门口,有风吹来,淡黄衣衫也被吹得皱起,如一池春水。院中那棵大树上,也有一片树叶被吹下,打着旋落到身前。我们看着这片树叶,一时都沉默着不说话。

半晌,萧心玉低着头,幽幽地道:“楚将军,你是个好人。”

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句话,哼了一声道:“你总不会和唐开说了半天我是个好人吧。”

她没理会我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是道:“唐开和我自幼相识,当我十三岁时,曾对他说过,日后必定会嫁给他。”

我又像被人在后脑勺上重重敲了一棍般,嗫嚅地道:“什……什么?”如果她说和唐开有什么密谋我倒不会太意外,可万万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

“后来我家家道中落,家父因为得罪了李湍被处斩刑,我和妹妹都被卖做官妓。记得十五岁时第一个来梳栊我的,是个从五羊城来的茶商,那时我已不愿再活下去。”

她的话有些哽咽,我也一阵黯然。官妓的生涯很是悲惨,帝都北门外有一块“埋香冢”就是埋妓女的义地,名字虽然好听,但埋在那里的大多是些年纪老大,形容丑陋的老妓。她们在年轻美貌时还能风光一时,一旦年华不再,往往衣食无着,有了病也没钱治。我狠了狠心,道:“你还是活下来了。”

她抬起头,眼里已满是泪水:“那时唐开常来接济我,如果没有他,恐怕我早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百辟刀好像有些沉重,我紧了紧,正想说让她还是跟着唐开算了,可是心里隐隐地总觉得不对劲。如果这仅仅是一件男女之间的小事,唐开绝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对我动了杀机,那么那个来警告我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皱起眉道:“不对!”

萧心玉一愕,道:“什么不对?”

我冷笑道:“萧小姐,唐开是周都督的亲随弟子,如果他要给你赎身,实是很容易的事,为什么任由你流落风尘?”

萧心玉眼里不知闪动着什么样的光芒,她停了停,抬起头道:“楚将军当真不是个一般人。”

方才她说得楚楚动人,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不由心里一寒,百辟刀又握得紧了紧,喝道:“你若不肯说,我便将你交给陶都督去。”

她又不再说话,只是垂下头,几不可辩地说了句什么,我一时没听清,道:“大声点。”

“笨蛋!”

她突然如一道厉风扑来,一下欺近我的身边。她看上去柔弱温婉,哪知道动作居然也会这么快,我吃了一惊,人一退,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那是萧心玉方才取出的那柄短刀,刀虽然不过三寸来长,刀光却冷得像是块冰,我将身闪在一边,左手早已在她手背上一按,右手的百辟刀已极快地画了个圈,切了下去。她的动作虽快,这一刀也有那时曾望谷的刀法影子在,只是她的刀法比曾望谷也要差得远,和我比起来更是天差地别,何况我已是全神贯注,要是被她砍中才是笑话了。

这一刀正中她的手腕,她“啊”地叫了一声,短刀落在地上。

我用的是刀背,如果我是用刀锋切下去的话,她这只手此时已不在了。饶是如此,她的右手腕上已高高肿起一条,她捧着手腕,眨着眼看我,喃喃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