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风雷激荡 第二十五章 危在旦夕(第4/6页)

我已许久没见过张龙友了,此时看见他,我大感亲切。只不过一个月不见,张龙友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颓唐之色,他穿着一身工部员外的官服,大是精神。他虽是文侯提拔,但现在是工部官员,照理不该来这种场合,现在出现在这儿,大概是文侯作为随从带进来的。

这也该是个好消息吧。看到张龙友一本正经,眼里却透露出一丝欣慰的样子,我知道那不会是个坏消息。在高鹫城里我救过他一次,现在,他也能对我有所帮助了。

我跪了下来,卫宗政看了看我,道:“楚休红。”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卫宗政脸上仍无喜怒之色,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有点惴惴不安地道:“罪将在。”

尽管猜到多半不会有事,但这时候,我仍然不由自主地担心。

卫宗政道:“你遭谋刺主将之控,经本府会审,虽觉事有可疑,然查无实据,本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免罪责。”

我不由一阵晕眩。被关了这么多天,到现在才算松了口气。卫宗政大概是二太子的人,但他的公正清廉之名倒也不是假的,没有为了阿附二太子就随便捏我个罪名。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又听卫宗政道:“然事出有因,断非空穴之风,故革去罪将一切军衔职位。”

二太子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也许他仍然觉得这责罚太轻。但卫宗政这个处分还是让我吃惊,他要革去我军衔倒也早有预料,但我的前锋营统制之职是太子与文侯任命的,卫宗政作为刑部尚书,并没有这个权力。我偷偷看了看文侯,文侯的脸上也目无表情,像是根本没听到,倒是张龙友,有些惋惜的样子。

这是为了让二太子出出气吧。我也舒了口气,功名利禄,我都不想了,只望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国家不要我在军中出力,那也只能听天由命。我想起以前曾想过的不从军后要干什么,我识字,也许可以开个小学馆教教学生。只是那时想着和苏纹月两人一起生活,可是现在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正有点伤心,卫宗政这时站了起来,向文侯和二太子一躬身道:“殿下,大人,下官审理已毕,此案如此了结,不知殿下与大人是否满意?”

我不禁有些想象。卫宗政脸上一直板得紧紧的,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笑,但这话说得却有点负气。他夹在文侯与二太子当中,一定很觉难办。我实在像个烫手的山芋,二太子虽是宗室,但文侯实际上代表的就是太子,相比较而言,就算他是二太子一党,也不能不顾忌文侯的意思,而设计想套出实情,却也没问出来,因此这话问的也只是问两人是否满意,干脆不说公正之事了。

不管怎么说,我算是脱险了。

二太子的脸很阴沉,但也没说什么。事实上,我坚决不说,就算杀了我,也无非只是出出气,扳不倒文侯,却更加得罪文侯。他虽然不像风评中那么英明神武,但也不是傻瓜,其中的利害关系也该明白。他哼了一声,对身边那侍卫道:“林秋,我们走。”

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什么,那个叫林秋的侍卫在扫了我一眼时竟然有些如释重负。等他们一走,张龙友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双肩,叫道:“楚将军,你没事了,太好了!”

他的眼里隐隐有些泪光。我在德洋手下救了他,他一直都记在心里了。我一阵感动,道:“你还好吧?薛文亦?”

张龙友道:“他就在外面,走。”

他拉着我要出去,我道:“等等,我向文侯大人叩谢。”

我走到文侯面前,跪了下来,叩了个头道:“大人之恩,小人永记在心。”

文侯脸上也仍然看不出喜怒之色,淡淡地道:“楚先生,以后你有何打算。”

我现在已无军职,他马上就改口了。我道:“小人还不曾想过。”

张龙友也跪了下来,道:“大人,楚将军……楚先生他文武全才,足当大用。”

文侯点了点头道:“如果楚先生有意,不妨到我府中来吧。”

文侯府中的幕僚也有不少,和以前武侯的幕府一样,聚集了不少人才。张龙友虽然是工部官员,但实际上和薛文亦都算是文侯的幕客。我想了想,道:“小人甫脱责罚,此时到大人府中,不免受人口实。不知军校中是否还能谋职?”

我现在当文侯的幕客,那是明摆着算文侯一方的人了,二太子只怕会恼羞成怒,说不定又要想什么办法来对付我。到军校里,至少还不算直接从属文侯。军校其实也是文侯的势力,我离开军校时,接替我的教官本就是文侯的幕客。文侯道:“这也好,那让胡滔回来吧。”

我又叩了个头道:“多谢大人。”

辞别了文侯,我刚要出去,文侯突然道:“楚先生,小儿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他的话很平和,我转过头,却见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甄以宁真的是他的儿子啊。我有点激动,张龙友已一把把我拉了出去,道:“快走,老薛要等急了。”

外面除了坐在轮椅上的薛文亦,还有吴万龄。薛文亦受伤太重,现在仍然不能离开轮椅,因为行动不便,没有进来,吴万龄则是官职太卑,不能进来。一见我,吴万龄便要行大礼,我一把扶起他道:“吴将军请起,我现在什么职位都没有了,只是个平民。”

薛文亦道:“楚兄,走,我们一块儿喝一杯,为你洗洗晦气。”

张龙友道:“正是。走,我们也去醉枫楼快活快活。”

醉枫楼。听到这三个字,我有点怔忡。上一次被文侯带到醉枫楼时,还是刚回帝都,踌躇满志,以为可以大展所长。这次去,也算是故地重游吧,但是这个“枫”字却让我想起了她。

她现在究竟在哪儿?也许,已经成为帝君庞大的后宫成员中的一员了。

张龙友和吴万龄两人已先行走了,我推着薛文亦走在后面,薛文亦忽然道:“楚兄,不必多想了,世间事,十之八九都是不如意的,如果都放在心里,只怕人担荷不起。”

我有点局促,掩饰地道:“什么?”

他叹了口气:“你这种神情恍惚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想起她了。”

薛文亦察言观色倒也厉害。我有些狼狈,道:“没什么,偶尔想起她来了。”

他没再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木雕。

那正是那个叫秦艳春的女子的雕像。上一次看到时,只雕了个轮廓,现在已经清晰很多了,只是眉目神气却已不太像。当然也许是我记差了,除了她,另三个女子长什么样我现在也大多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又叹了口气,伸手将雕像往街边一扔。那雕像在地上撞了两下,断成两截,滚落进路边的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