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风雷激荡 第十七章 孤军奋战(第6/7页)

说这话时我心里有一阵疼痛。按理我们该不顾一切向前冲杀,但是我实在无法让那些战马被打死的士兵留在这儿与蛇人死战,别人再向前冲锋。如果我真下了这等命令,只怕日后心里再没一天安稳了。我这么说时,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苏纹月,不知不觉地,眼眶里有些湿润。

钱文义道:“这样也好,只是一旦失马的太多,岂不是会影响冲锋的速度?”

蛇人的阵营里已像开锅似的喧哗,从另一边传来了喊杀声,听那声音已到了我们前面,想必卞真一部冲锋比我们进展更速。回头看去,营中我们的来路已是一派火光,我们边走边放火,风借火势,蛇人营中大约有四分之一已全都着了起来。我看了看,大声道:“死则死尔,但求无愧于心。”

钱文义怔了怔,也没再多说什么,大声道:“落马的弟兄听着,能跑则跑,不能跑时与边上的骑者合乘一骑。”

他这命令与我下的稍有些不同,我说的是让战马有余力的来与落马士兵合乘,但现在正是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在拼命厮杀,谁还有心思能看那马是否有余力带人,我这命令真要发下去,反倒会让一些胆怯的骑兵拒绝与人合乘。钱文义这样说法,实是现在最好的方式了。

甄以宁已转到我身边来了。他手持的长枪枪尖上已带了血,正不住往下滴。他到了我身边,小声道:“统制,你受伤了?”

“不碍事。”我一拍马,扭头道,“甄以宁,跟我来!”

我们身上都还背着那竹筒火药,甄以宁点了点头,跟着我冲了上来。

但是现在冲锋没有方才顺利了,蛇人已经立稳阵脚,不断从四周蜂拥而至,我们无法再像刚才一样压着蛇人打,每前进一步总要和一批蛇人缠斗,不时有一两个士兵被击落马来。从冲进来到与卞真分手,我们都没有伤亡,但一分开,我们大约已损失了百人上下。看着身边时不时有士兵被蛇人击倒,有几个落马后便被蛇人砍死,我心头一阵阵地绞痛。

在邵风观的计划中,这些大概属于应该有的损失。但这些士兵不仅仅是他计划中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甄以宁冲在我边上,对我叫道:“统制,看来蛇人的战力还超过估计,怎么办?”

蛇人的战力并没有超过我的估计,只是超过了二太子和邵风观的估计吧。我有点想苦笑,但只是大声吼道:“不要想别的,现在没有后退的余地,快冲!”

蛇人的阵营相当大,如此规模,以帝国军的军制大约可以屯两万兵,但同样一个营帐总可以住三四十个蛇人,比我们总要多三倍左右,也许有六万蛇人?可是蛇人数量虽多,却并没有到这等地步。我一边刺杀拦路的蛇人,一边对边上的甄以宁道:“甄以宁,你觉得蛇人到底有多少?”

甄以宁把长枪从一个刚刺死的蛇人身上拔出来后道:“好像……好像不到两万。”

的确,我们已经接近蛇人阵营的中腹,但这一路上估计只有三四千蛇人拦路。虽然在乱军中也不好估计敌人数量,但是如果真有六万蛇人,不可能仍然只有这样一些蛇人冲上来的。说不定,甄以宁的估计也有些高了,而我以前对二太子所猜测的倒是对的,蛇人是在拖住我们,真正的大部队实际上还在后方平定残兵?如果真的只有一万蛇人,拖住了东平城前后共七万大军,那岂不又成了高鹫城的历史重演?

我心头一阵阵发寒。高鹫城外,蛇人也正是这个策略,先以一支精兵在城外野战,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就一直有限度地攻城,直到蛇人全部到齐。这次安知不是蛇人故技重施?东平城现在补给不愁,主要是靠北门不失,但蛇人一旦大聚,以蛇人水战之能,那时又怎能再保证补给?到时四门被围,那高鹫城的惨剧只怕又要在东平城重演。

现在不管如何,就算只能逃出小部分人,能发现蛇人的真正意图,那么这次夜袭也不算失败吧。我一挥枪,叫道:“全军加速,不要落后!”

刚喊过,腿上却一阵剧痛。我看了看身上,右腿已经被血浸得一片漆黑,如果现在是白天,看到自己身上流出那么多血,恐怕自己先要吓倒吧。我咬了咬牙,只觉嘴唇也有些麻木,这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就算血流光了,现在也只能冲向前去,绝不能退后!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月亮又冲破云层,照得四周一片惨白。今天是三月二十,月亮是半圆形的,并不算太亮,但这样的月光更显凄惨,那半个月亮就像挂在天空中的一把利刃,似乎随时都会割下来。

只是不知道割掉的是蛇人的头,还是我的头。

一个蛇人突然又在我马前冲了出来。这蛇人也持着长刀,这一刀正砍向我头顶,我一咬牙,枪猛地格去,“当”一声,那长刀被我格开,照理下一招我该挥枪刺去,但是我眼前一黑,人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流了那么多血,加上与蛇人交战,我的体力已开始不支了。

那蛇人的刀被我格开后,似乎愣了愣,那刀猛地抡回去,重又向我劈来。蛇人的刀法也确实不济,本来我格开他的刀后,他若顺势横扫,我出枪已慢,这一刀虽然力量不会太大,我也准挡不住,但它却好像只会举刀力劈这一招,现在它中门大开,我一枪便可刺中它前胸,但我正要搠去,两手却是一软,左手竟然滑出枪杆来。我心中一寒,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在我眼前一闪,那蛇人猛地一声惨叫,持刀的手竟然已被人砍断。我一咬牙,左手重新抓住枪杆,把枪搁在马背上,用尽力量刺去。

这一枪其实并不是用我的力量,而是借马匹冲锋之力了。飞羽当真神骏无比,我只觉枪杆一重,枪尖一下没入那蛇人前心,只怕已穿透了它的胸口。那蛇人又是一声惨叫,另一只完好的手松开长刀,一把抓住我的枪杆,但飞羽正急冲向前,它一只单手哪里挡得,我顺势将枪一横,人冲过了它身前,长枪拖出了那蛇人体内,连蛇人的内脏也带出了一些,那蛇人在地上还在翻滚,却滚进了我们队中,恐怕马上被狂奔的马队踩成了肉泥。

这时我才看清方才救了我一命的原来是甄以宁。他竟然从马上一跃而起,一刀斩断蛇人的一臂,左手长枪在地上只一点,又借力跃回自己的马匹。这一手身轻似燕,如果我体力充沛,恐怕也能做到,但大概没他那么轻巧。他一跳回马,腰刀已收回鞘中,甩手扔过一条布条,叫道:“统制,你先包扎一下,扎住伤口目前可以止血!”

他知道我受伤了吧?我接过那布条,心头一热。此时甄以宁加快马匹,在我身前替我阻挡着蛇人的进攻,另一边曹闻道也冲了上来。他一声不吭,也贴着我挡住另一边,恐怕他也知道我已经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