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埃蒂的忍耐(第2/11页)

“明白,谢谢,”埃蒂回答。

“所以我说……没错儿,中心就是龟背大道。因为沿路就钉了好几个大头钉,不是六个就是八个;整条大道还不足两英里长,只不过是七号公路延伸出来的一条环路而已,围着柯撒湖绕了一圈以后又回到七号公路。”

罗兰的视线从木屋转移到左边,伸手握住了左轮枪的檀木枪把。“约翰,”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但现在你得离开了。”

“是嘛?肯定?”

罗兰点点头。“马上回来的那两人全是傻瓜。这儿有傻瓜的气味,我能闻得到,那种没有进化的气味。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约翰·卡伦微微一笑。“最好不是,”他说,“但还是要谢谢你的称赞。”他略一停顿,挠了挠满头银发。“如果能算做称赞的话。”

“不要再走大路,忘记我说过的每一个字,甚至就当我们压根儿没出现过,一切都是你在做梦。千万别回你自己的家,连件衬衫都别拿。那儿再也不安全了。去躲躲,能走多远走多远。”

卡伦闭上眼睛,仿佛在计算。“我现在五十多了。我在缅因州立监狱做了十年狱警,悲惨的经历。”他说,“不过在那儿我遇见了一个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叫——”

罗兰摇摇头,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放在了唇上。卡伦点点头。

“好吧,我忘了叫什么,但他住在佛蒙特州,只要我一开车过新罕布什尔州界线,我肯定就能想起来——甚至连具体地址也能想起来。”

他的话在埃蒂听来有些不对劲,可埃蒂又说不清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最后只好怪自己疑神疑鬼。约翰·卡伦非常正直……不是吗?“祝你们一切顺利,”埃蒂握了握老人的手。“祝天长,夜爽。”

“你们也是,”卡伦回答,说完握住罗兰仅剩三根手指的右手,停了一会儿。“当时是不是上帝救了我的命?我是说第一颗子弹飞过来的时候?”

“是啊,”枪侠回答。“如果你愿意这么想。愿上帝与你同在。”

“至于那辆旧福特车——”

“要么在这儿,要么就停在附近,”埃蒂回答。“你肯定能找得到,或者别人也会发现的。甭担心。”

卡伦咧嘴一笑。“我要说的正是这个。”

“愿上帝与你同在,”①埃蒂说。

卡伦又笑了笑。“你也是,年轻人。不过你们千万得提防那些时空闯客。”他略一停顿。“其中一些人不是很友好。很多报导都这么写的。”

卡伦踩下油门,绝尘而去。罗兰目送卡车远去,吐出三个字,“丹-泰特。”

埃蒂附和地点点头。丹-泰特。拯救者。很适合形容约翰·卡伦——此刻,他就像河岔口的老人一样,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的生命。的确离开了,不是吗?尽管他说起那个在佛蒙特的朋友时有点儿不对劲……

疑神疑鬼。

只是疑神疑鬼罢了。

埃蒂连忙把这个念头从脑中挥去。

※※※※

①原文为西班牙语。

4

没有车,自然就没有副驾驶座位下的地毯。所以埃蒂决定先在门廊楼梯下试试运气。但他还没来得及朝那个方向迈出步子,罗兰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远处。可是埃蒂只看见通向湖面的葱茏山坡和另一座船屋铺满干松针的绿瓦屋顶。

“有人在那儿,”罗兰嗫嚅道,双唇几乎没动。“说不定是两个傻瓜中比较聪明的那个,正看着我们。快举起双手。”

“罗兰,这样安全吗?”

“安全。”罗兰说着自己举起双手。埃蒂本想问他凭什么这么肯定,但不问他都知道答案肯定只有两个字:直觉。那是罗兰的特长。轻叹一声,埃蒂的双手举过肩膀。

“深纽!”罗兰冲着船屋的方向大声喊道。“亚伦·深纽!我们是你的朋友。时间不多了!是你的话赶快出来!我们得好好聊聊!”

停顿片刻后,一个老人的声音喊道:“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罗兰·德鄯,祖籍蓟犁,艾尔德的后裔。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你做什么生意的?”

“我做铅弹生意!”罗兰回答。与此同时,埃蒂感觉鸡皮疙瘩爬上他的胳膊。

更长的停顿。接着:“凯文被他们杀死了吗?”

“至少我们还没听说,”埃蒂大声答道。“如果你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现身,亲口告诉我们?”

“你们是不是就是在凯文和讨厌的安多里尼讨价还价时出现的那些人?”

讨价还价这个词让埃蒂腾地火冒三丈。这个说法显然扭曲了当时在塔尔房间里的真实情况。“讨价还价?他这么跟你说的?”还没等亚伦·深纽做出任何回答:“是的,我就是那个人。快出来,我们谈谈。”

没有回答。二十秒又滑了过去。埃蒂深吸口气,正准备再叫一次深纽,罗兰却拉住了埃蒂的胳膊,冲他摇摇头。又过去了二十秒。就在这时,拉门吱呀一声打开,船屋里走出一个瘦削的高个男人,猫头鹰似的眨着眼睛。他把一支黑色的自动手枪举过头顶。“没上子弹,”他说。“我只有一发子弹,藏在卧室的袜子里面。上了子弹的枪让我紧张。这总可以了吧?”

埃蒂翻了翻眼睛。这俩乡亲真是,按亨利的话说,最糟糕的灌肠剂。

“好吧,”罗兰回答。“继续走过来。”

显然,奇迹似乎从未停止——深纽真的听从了罗兰的话。

5

他煮的咖啡比他们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喝过的所有咖啡都更香醇,甚至好过罗兰当年在眉脊泗尝过的。还有草莓,深纽说是人工培植的,从商店买来的,但真的甜到了埃蒂的心坎里。他们三个就这么坐在杰弗兹租赁置业十九号小木屋的厨房里,啜一口咖啡,拿起硕大的草莓蘸点儿糖再送进嘴里。到他们谈天结束时,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杀人犯,指尖滴着被害者的鲜血。深纽没上膛的手枪就随随便便地搁在窗台上。

当枪声大作时,深纽正在罗奇特路上散步。清晰的枪声先传来,接着是爆炸的巨响。他赶紧奔回木屋(当然以他现在的状况,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他说)。不过当他看见南面黑烟直蹿天空时,他决定回到船屋应该是明智的选择。当时他几乎已经能确定就是那个意大利混蛋,安多里尼,所以——

“你说你回到船屋是什么意思?”埃蒂问。

深纽挪了一下脚。他脸色非常差,眼睑下两块黑青,头上的头发所剩无几,稀稀拉拉的就像蒲公英的花絮。埃蒂记得塔尔提过,深纽几年前得了癌症。他今天状态很不好,但埃蒂还见过——尤其在剌德城里一状态糟糕得多的人。杰克的老朋友盖舍恰好是其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