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八章 岩间突击队(第2/5页)

我看见火光在镶饰的刀面上跳动着。他的手枪和其他多数人的牛角柄手枪没什么区别,但他的阔剑和斩剑就很特别了。在我们停马歇脚的时候,他曾得意地向我展示,把明晃晃的剑耍得手下生风。

斩剑包在他的背包里,看得出巨大的丁字剑柄用砂纸仔细磨过。我拿过那把剑,结果险些掉到地上,詹米告诉我,它重约十五磅。

如果说斩剑冷酷且杀伤力巨大,阔剑则很优美。阔剑闪亮又致命,重量只有斩剑的三分之二,伊斯兰风格的纹饰沿着蓝色的钢刀面蜿蜒,直到装饰着红蓝釉色的旋绕笼手。我见过詹米用阔剑和别人过招,他先是用右手和一个全副武装的对手比试,接着又用左手和杜格尔对打。在这种情况下,他看来非常耀眼,迅速而准确,以他的高大身形来说,动作之优雅更是令人难忘。但是想到他要来真的,我还是感到口舌发干。

他低下头,在我下巴旁边温柔一吻,并趁机轻轻转过我的身体,于是我的脸便朝向了一堆乱石。

“快了,我想。”他喃喃说,殷切地吻我,“你看见石头上那道小开口了吗?”我看见了,两块巨大的板石靠在一起,形成一个不到三英尺高的空间。

他抱住我的脸,疼爱地磨蹭我的鼻头:“我说跑的时候,你就躲进去,在那里藏好。你有短剑吗?”

他之前坚持要我带着那晚他在旅店丢给我的短剑,虽然我一再坚持我不会用,也不想用,但还是无法说动他。说到坚持,杜格尔说得没错,詹米非常顽固。最后,短剑进了我裙子里的深口袋。短剑靠在大腿上不舒服,但是经过一天的适应,我几乎已忘记它的存在。他的手调皮地滑过我的腿——短剑确实还在。

他抬起头,像猫一样嗅闻拂过的微风。我看见他朝默塔瞥了一眼,接着又低头看我。那个矮小的男人没有露出什么明显信号,只是站起来,把身体完全舒展开来。当他再度坐下的时候,已经靠近我好几英尺了。

一匹马不安地在我们身后嘶鸣。这像是一个信号,一群人尖声大叫着从石头后面冲出来。跟我原本担心的不同,他们不是英国人,也不是土匪,而是女妖一样叫喊着的高地人。格兰特家的人,我猜,或者坎贝尔家的。

我匍匐在地,朝乱石前进,我撞了头,膝盖也磨破了,最后终于钻进了那道裂缝。我心脏狂跳,在口袋中摸索短剑,还差点戳到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该拿这邪恶的刀子怎么办,但是拿着它确实让我稍稍安心了。刀柄上镶着一颗月长石,手掌感觉着那个小小突起的形状,让我放心。黑暗中,我至少没握着刀刃。

打斗十分混乱,起初我完全搞不清状况。小小的空地上尽是叫喊的人,跳啊,滚啊,跑啊的。我的藏身之处显然在主战场的另一侧,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四处张望,一个蜷缩的小小人影向我逼近,在阴影中靠紧我藏身的石头。我握紧短剑,不过马上认出那人是默塔。这就是詹米朝他瞥眼的原因——要他保护我。我怎么也看不见詹米。

打斗主要发生在运货马车附近的乱石和阴影之间。显而易见,那就是袭击的目的:马车和马匹。在忽明忽灭的光影间,我看不太清楚,但还是看得出袭击者有组织且武器齐全,而且个个身材壮硕。若真是格兰特的人马,那么可能是为了几天前鲁珀特等人偷牛的事,要抢回战利品并加以报复。面对鲁珀特等人的即兴掠劫,杜格尔有点不高兴——不是因为劫掠本身,而只是担心偷来的牛群会拖慢我们的行进速度。不过,他几乎立刻就把牛群处理了——在某个村庄的小市集卖掉了。

情况很明显,袭击者并不想造成人员伤亡,只想接近马匹和马车。一两个人成功了,一匹没上鞍的马跃过营火窜入沼地暗处时,我正蹲低着身子,看见一名男子哀叫着紧抓那匹马的鬃毛。

又有两三个人跑着离开,手里抓着装了科拉姆谷物的袋子,麦肯锡家的人在后面追赶,用盖尔语叫骂着。从声音判断,袭击即将结束。接着,一大群人摇摇晃晃走入营火照耀的范围,打斗再度火热起来。

打斗似乎十分惨烈,我之所以有这个印象,是因为看见的是刀光剑影,听见的是哀号一片,而非呐喊。最后我终于弄清楚了,詹米和杜格尔站在打斗的中心,背靠着背应战。他们各自左手握阔剑,右手握短剑,四条手臂挥舞着,在我看来是这样。

围住他俩的是四个或五个人,我在暗影中无法数清。他们都拿着短剑,其中一人腰上还挂着一把阔剑,另外至少有两人带了枪却没拔出来。

他们要的一定是杜格尔,或者詹米,不然就是两个都要,活捉最好。为了赎金,我猜。所以,他们刻意选用只会让对方受伤的短剑,而不是更易致命的阔剑或手枪。

杜格尔和詹米没有这层顾忌,对付敌人相当快准狠。他们背靠背,形成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圆圈,彼此防守对方较弱的一面。不过当看到杜格尔用力挥舞短剑时,我觉得“较弱”这个说法不太精确。

这团旋转、呼号、咒骂的混乱正慢慢朝我这个方向移动。我尽可能向后靠,但裂缝几乎不到两英尺深。我眼角的余光发现一个移动的身影——默塔决定主动攻击了。

我惊吓的目光几乎无法从詹米身上移开,却看见小个子拔出手枪。他尚未开火,神态自若,仔细检查了射击装置,用袖口擦擦武器,固定在前臂上,然后等着。

继续等着。我担心得直发抖,詹米已抛开优雅的姿态,蛮横地左右攻击,眼前则是两个完全杀红了眼的敌人。该死的默塔怎么还不开火?我狂乱思索,接着就明白了。詹米和杜格尔都与营火在同一直线上,我想起燧发枪有时射不太准。

我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杜格尔的一个敌手突然出乎意料地冲向前面,抓住他的手腕。刀刃长长地划开他的前臂,他跪倒在地。詹米看到舅舅倒地,收回自己的刀,迅速后退两步。如此一来,詹米的背靠向一块岩石,杜格尔只消向一侧蹲伏,詹米便能以单手保护他。这也使袭击者的侧面朝向我的藏身处,以及默塔的手枪。

枪声响起时,因为近在身旁,简直震耳欲聋。袭击者受到惊吓,被击中的那人尤其惊慌。那人站着不动,然后摇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接着以极慢的速度坐下,向后瘫软,微微朝火堆的灰烬滚下去。

趁对方受惊之际,詹米击飞了一个敌人的剑。杜格尔再度起身,詹米移向一旁,让他有空间挥剑。一个敌人放弃打斗,跑下坡去把受伤的同伴从热烫的灰烬中拉出来。剩下的三名袭击者,还有杜格尔,都受伤了,他挥剑的时候,我看到深色血滴溅上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