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与戒指(第2/3页)
青霜:“你昨天看《生死儿媳》没有?”
间谍:“没有,昨天很早就睡了,最近加班累得要死。”
青霜:“哎呀,大结局啦,你居然不看?那个婆婆终于被儿媳弄死了!”
间谍:“弄死了?编剧不是花了三集把婆婆洗白了吗,怎么又死了?”
青霜:“洗白了顶屁用啊,她还不是非要儿媳改嫁,还说什么我儿子死得早,委屈你啦,现在你我情同母女,既然你是孤儿,我就给你当娘家人,给你说个好婆家。她哇啦哇啦说了大半集,到最后儿媳受不了她,就把她杀了。”
间谍:“为什么呀?她说得不挺好的吗?”
青霜:“哈哈,你呀,跟她一样,根本就没弄清问题的关键所在——”
间谍:“哇!你看那边!看那个包,三折啦!我上半年就瞄上了,快,我要出手!”
录音到此结束。
“问题的关键所在。”检察官学着青霜的口气重复道,“被告人就是在暗示我国的婚姻制度,暗示婚姻制度是导致杀人案发生的罪魁祸首。如此反动的观点,被告人竟然说她们从来没有谈过涉及婚姻制度的话题。”
“我没有!”青霜大声反驳,“我没有暗示什么!”
“那请问你所指的关键所在是什么呢?”
青霜退缩了一下:“我……我忘记了。”
“是忘记了还是不敢说?”检察官对着旁听席上的人们喊道,“任何攻击婚姻制度的行为都被视为叛国,没有人可以例外,等待你的将是婚姻法的制裁!”
“反对!”承敏站了起来,“检方威胁我的当事人!”
“反对无效。”
休庭的时候,承敏坐在法庭后院的台阶上,抽着烟。
检察官走了过来,向他借了火,深吸一口:“你赢不了的。”
“我知道。”
“那又何必。你明知这是一宗政治官司,剧本早就写好了,所有人都是演员。”
承敏掐灭烟头——好像有人曾经劝过他戒烟。
“既然是演戏,想多点人来看的话,总得有个反派才好看嘛,你说是不是?”
等那个人在证人席的位子上坐好,承敏走到他面前:“证人你好,请告诉大家你的身份。”
“我是电视剧《生死婆媳》的编剧。”
“由于这部电视剧的剧情成为了本案的关键证物,所以请你向大家表述一下,这部电视剧到底试图表现什么?”
编剧朝旁听席望了望,他看上去有点紧张:“这部剧,嗯,就是讲一个奈隆岛土著女人,嫁到了一个新移民家庭,我们开始想通过她和丈夫一家人的语言啊、习俗啊上的矛盾,反映这个……这个族群矛盾。拍了十几集之后呢,我听说NTV开播了一部新剧,也是讲族群矛盾的,很受欢迎,所以就不想跟他们撞了,临时改戏,给戏里的丈夫加了很多内容,讲他们两个恋爱的故事,三角恋啊、异地恋啊,什么都有,想弄一个爱情偶像剧,我们那个男主角还是挺帅的,他以前参加那个……哪个台来着,反正是个选秀节目,当时只穿了条内裤——”
“反对!辩方证人在说跟本案无关的内容,浪费庭上时间。”检察官实在忍不了了。
法官睁大眼睛,晃晃脑袋:“证人,请你说话简短一些。”
“好的好的,法官大人。反正还剩最后五集的时候,我们那个收视率掉得很难看,台长就说必须想个办法,我本来打算大团圆结局的,儿媳为婆婆养老送终,观众都留言说很久没看过这么温馨的剧了,但是为了收视率,我只好再次改戏,我藏了一条暗线——”
“什么样的暗线?”承敏大声问,以提醒那些打瞌睡的人。
“就是新移民来到奈隆的时候,杀了很多土著,这个婆婆也杀过,她杀的就是儿媳的父母,所以儿媳才是个孤儿。我还是用了很多暗示的,儿媳嫁到这家来其实是为了复仇。”
“所以,杀人动机跟逼她再婚并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她本来就打算杀她婆婆,我们到最后还是想反映族群矛盾,能把主题说回来,我觉得我还是蛮厉害的。”
承敏指着编剧说道:“法官大人,您听到了,编剧自己都说这部剧跟婚姻制度并无关联,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有解释权,所以我认为,检方所谓的我的当事人借电视剧攻击婚姻制度的论点站不住脚。”
旁听席上有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承敏认为自己又赢了一局。
检察官要求再次向被告人提问。
“被告,你爱你的丈夫吗?”
“我爱他。”青霜没有迟疑。
“他爱你吗?”
“他当然爱我。”她回答得仍然很坚定。
承敏明白这种把戏,西奈隆的大部分官司都可以这样玩,把所有的问题都引向婚姻,因为这个国家的人们相信,对婚姻诚实的人一定诚实。同理,在婚姻上说谎的人不仅不值得信任,甚至整个人格都会被唾弃,毫不夸张地说,婚姻就是评价一个人品质的最具参考性的标准。
于是,检察官又问道:“所以,你认为你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互相深爱的基础之上的,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可以。”
检察官转身对法官说道:“法官大人,我申请一位关键证人出庭。”
“批准。”
那个证人确实很关键,他一走进来,青霜的右手就按着自己的左臂,不住地搓动,承敏知道她很紧张,或者说畏惧。
检察官的风衣在阳光照射下被映成了淡绿色,他的硬底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明亮的声响:“证人,请告诉法庭,你与被告人的关系。”
“我是她的丈夫。”证人的话一出口,旁听席上就发出一阵“嗡嗡”声。
承敏有了不祥的预感,离婚律师出身的他很清楚,只要夫妻双方同时出现在法庭上,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她加入了我所在的社团,经常跟我们一起活动。”
“你们是谁主动追求对方的?”
情况不妙,情况非常不妙,承敏的腿神经质地抖动起来。
证人朝被告的方向看了看:“她主动追求我的。”
“那么……”检察官似乎是不经意地瞥了承敏一眼,“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从东奈隆来的被告多年以前就主动地接近了来自西奈隆的你——”
“反对!”承敏急不可待地站了起来,将桌子撞得“砰”的一声响,“检方在对证人进行诱导式提问!”
“反对有效。检方请注意语言。”
检察官笑了笑:“那好,我再问你,你们结婚之后,你有没有发觉你的妻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有的。”
他的声音很小,却引起轩然大波,后排的记者敲击键盘的声音猛然激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