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喧闹的出租车(第2/3页)

飞出的汽车居然是辆出租车,不过它不像纽约市其他的出租车为黄颜色,而是灰蒙蒙的烟雾缭绕。整辆车虚实不定,似乎径直走过去就能从其中穿过。车门上有几个字,好像是“GYAR SSIRES”什么的,既然我有阅读障碍症,对于这两个字自然也是“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了。

车窗摇下,一个老太婆探出头来。只见她满头白发,乱蓬蓬的,几乎遮住了眼睛。老太婆像刚被打了一针麻醉剂,咕咕哝哝地说了半天,依稀是:“搭车吗?搭车吗?”

安娜贝丝说:“三位,去混血大本营。”她打开后车门,招呼我坐进去。看来这眼前怪异的情景对她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就在这时,那老太婆忽然尖叫一声,干柴似的手指着泰森,说:“我们可不载这种东西!”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谁都跟这个相貌丑陋的傻大个儿过不去呢?

安娜贝丝说:“我们多给钱。到了目的地多加三个德拉克马金币。”

老太婆尖声说:“成交!”

我愤愤不平地钻进车内,泰森挤在中间,安娜贝丝最后才上车。

车厢内也是灰蒙蒙的,不过坐进来感觉还算踏实。座椅和普通出租车的没什么两样——破破烂烂,凸凹不平。司机和乘客的座位之间并没有那种有机玻璃挡屏……司机座位上可不只坐了一位老太婆,而是有三位老太婆挤坐在那里。三个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长到鼻尖的白发,瘦骨嶙峋的手,还有肥大的黑衣。

其中一位老太婆喊道:“长岛!这下赚大啦!哈哈!”

她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猛往前蹿,我的头登时撞在靠背上。喇叭里响起一段录音:“乘客您好,我是盖尼米得,宙斯的侍酒,每当我外出为伟大的‘天空之神’买酒时,总是记得扣好安全带!”

我低头寻找,发现座位上并不是那种常用的安全带,而是一根粗大黝黑的链子。我还不至于到作茧自缚的地步吧!

出租车驰至西大街路口时,坐在中间的白发老太婆尖声说:“看着点儿路!左拐!”

开车的老太婆抱怨说:“狂暴老太,你要是把眼睛给我,我就能看着点儿路了!”

我没听错吧?把眼睛给她?

还没等我开口发问,出租车突然转向一旁,避开了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从路沿上碾过去,开到了另一个街道上。

第三个老太婆对那位开车的老太婆说:“黄蜂老太,把金币给我,让我咬一咬。”

那个叫“黄蜂老太”的说:“你适才刚咬过,怒火老太!该轮到我咬了!”

“怒火老太”叫嚷说:“我没咬!”

坐在中间的那位“狂暴老太”尖叫说:“小心红灯!”

“怒火老太”也嚷嚷说:“刹车!”

可“黄蜂老太”却加大油门驶上了路沿,猛地转进另一个路口,撞翻了路边的报刊亭。我的肚子里登时如翻江倒海一般。

我说:“打扰一下,你……你能看见路吗?”

开车的“黄蜂老太”尖叫说:“看不见!”

坐在中间的“狂暴老太”也尖叫说:“看不见!”

而“怒火老太”嚷嚷:“当然看得见!”

我问安娜贝丝:“她们是瞎子?”

安娜贝丝说:“不完全是,她们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

“是啊。”

“每人一只?”

“不是,一共就一只。”

这时,泰森有些坐立不安,说:“我感觉不太舒服。”

“这下完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亲眼见识过泰森在校车上晕车呕吐的情景,那阵势,五米之内绝对人迹罕至。于是我吓得高喊说:“千万要挺住,老大。谁有塑料袋啊?”

三位老太婆只顾着吵嘴,哪里会有闲工夫答理我。我转头向安娜贝丝求助,见她也是小脸儿煞白。我抱怨地瞪了她一眼,怪她找这份活罪给我们受。

安娜贝丝看懂了我的眼色,为自己辩白说:“干吗那么看我?乘‘白头三姐妹出租车’可是去营地最快的方法了。”

“为什么你从弗吉尼亚来的时候不坐这辆车?”

安娜贝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弗吉尼亚不在服务区呗。她们只在伟大的纽约以及附近的社区转悠。”

“怒火老太”叫喊说:“我们这辆车上曾经载过一个有名人物呢!对了,叫伊阿宋!你们记得他吗?”

“黄蜂老太”叫喊说:“不用你来提醒我!而且那时我们还没有这种出租车呢,老东西。那是三千年前啊!”

“把牙齿给我!”“怒火老太”急切地去抓“黄蜂老太”的嘴,但被“黄蜂老太”伸手挡开。

“想要牙齿?得先让‘狂暴老太’把眼睛给我才成!”

“狂暴老太”尖声说:“没门儿!你昨天已经戴过了!”

“可我现在在开车啊,你个老东西!”

“纯粹强词夺理!说好了轮流戴!今天轮不到你!”

“黄蜂老太”打了一下方向盘,汽车突然拐上德兰士大街,泰森朝我压过来,我登时被挤在他和车门中间。“黄蜂老太”把油门踩到底,出租车开上威廉博格大桥高速飞驰起来。

谈话进行到这里,光动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三姐妹开始彼此大打出手。“怒火老太”去抓“黄蜂老太”的脸,而后者则试图去抓“狂暴老太”的脸。只见前面的座位上白发飘舞,三个老太婆张大了嘴巴嘶声喊叫着,倒也热闹得很。我这才发现这三姐妹除了“黄蜂老太”之外全都没有牙齿,而那所谓的牙齿,也不过是一颗黄垢斑斑的门牙而已。至于眼睛,有两位老太眼睛紧闭,眼窝空空。“怒火老太”则有一只充满血丝的绿色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仿佛无论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

一番激战之后,“怒火老太”倚仗着那只眼睛,终于撬开“黄蜂老太”的嘴,把牙齿拽了出来。“黄蜂老太”恼怒欲狂,车辆朝大桥边奔去,她咆哮说:“把牙还给我!把牙还给我!”

泰森捂着肚子不住地呻吟。

我说:“各位,别怪我多嘴,我们好像活不长了。”

安娜贝丝忧心忡忡地说:“别担心。‘白头三姐妹’办事有分寸。她们真的很有智慧。”

虽然这话出自“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女儿之口,可毕竟我们的汽车正在东河上空四五十米处擦着大桥围栏飞驰,因此我心里仍然没有底气。

“是啊,有智慧。”“怒火老太”咧开大嘴笑着,露出那颗刚刚获得的战利品,“我们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了!”

“黄蜂老太”一边和姐妹扭打,一边还不忘吹嘘说:“曼哈顿的所有街道,只管问!就是尼泊尔的首都我们也答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