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邪宗淫祠

空海和橘逸势离开西明寺,是在正午之前。

两人往西市走去。

为了和昨日才见面的马哈缅都再度会面。

昨日,空海一听到刘云樵之事,立刻辞别马哈缅都。告辞之际相约翌日——即今日再会。

马哈缅都把刘云樵之事大致说过后,又对空海说道:

“空海,接着就是你委托我办的那件事。”

“如何呢?”空海问道。

“由于事出突然,对方说明日午时过后,倒是可以挪出时间。”

“马哈缅都呢?”

“明日你若要去,我可以作陪——”

“那就偏劳了。”

此事是昨日说好的。

“怎么啦?空海。”那时,逸势以日语问道。

“我前阵子拜托马哈缅都的事,今日给我答复——”

“什么事呀?”

“我想到祆教的祆祠看看,所以拜托马哈缅都引见。”

所谓祆祠,就是祆教寺——亦即琐罗亚斯德(Zoroaster)教的寺院。

“若是可能,我想当面向祆教僧人请教一些事。”

“喔——”

“马哈缅都告诉我,若是布政坊的祆祠和那里的安萨宝,倒是挺适合的。他已为我做了安排。”

“安萨宝?”

“所谓安,是姓——”空海说道。

空海入唐之时,祆教在中国已有三百年的历史。

唐都长安,也有好几座祆教寺——祆祠,侨居的西域人为数亦不少。为统一管理这些侨居西域人,官方设有“萨宝”的官职。萨宝通常由西域胡人有力者担任。西域人使用中国姓氏时,很多都喜爱以“安”为姓。

“逸势要一起去吗?”

逸势被空海如此一问,也很想前往祆祠一探究竟。

因此,空海和逸势才一起走出西明寺。总之先到西市。打算和马哈缅都会合后,再一起前往位于布政坊的祆祠。

布政坊位于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北侧,但是两坊之间还有光德坊和延寿坊。负责长安治安的右金吾卫,也在布政坊。

“不过,空海啊——”逸势边走边叫住空海。“今朝所说的话,孔雀明王当真说你会有生命危险吗?”

“是啊!若是再继续插手刘云樵之事的话。”

“若是有生命危险,那么我也涉身其中啰。”

空海考虑一下说道:

“唔,应该已涉身危险之中了吧——”

“真的吗?”

“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你应该也包括在内。”

“不要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

“意思是说那只妖猫会对你我设下什么圈套吗?”

“你说呢?”空海边走边说。

“昨日你又去胡玉楼了吧?这样对刘云樵之事,不是涉入更深了吗?”逸势说道。

昨日,空海辞别马哈缅都后,立刻直奔胡玉楼,和玉莲及牡丹会面,听她们又把刘云樵事详细叙述一遍。

“不错,正是如此。”

“总觉得事情愈变愈可怕。”逸势说道。

“嗯。”

逸势对着颔首点头的空海问道:

“不过,空海啊!今日你不是有不少事要调查吗?”

“昨日已拜托大猴替我去办了,他应该会办得很好吧!”

和尚们在读梵文时,大猴因为会讲天竺语多少也帮得上忙,所以他在西明寺非常管用。

“拜托他何事呢?”

“两件事。”

“两件事?”

“刘云樵之事和丽香之事。”

“什么?!”

看来逸势好像无法理解的样子。

“拜托他调查刘云樵现在人在何处?情况如何?还有刘云樵的族谱等。”

“丽香呢?”

“昨日玉莲不是说丽香好一阵子未曾出现在雅风楼了吗?我颇在意这事。拜托大猴调查丽香的身世及她的过去等。”

“不过,调查刘云樵之事,还能理解。连丽香都要调查,所为何来呢?”

“因为丽香的客人是刘云樵——”

“但是……”

“那只猫不是连刘云樵进出雅风楼,还有请道士之事都一清二楚——”

“那和丽香有关联吗——”

“或许吧!”空海说道。

“不过,你这般热衷于妖怪、梵语、祆教,对最重要的密宗,到底有何打算呢?”

“这些都是为了密宗呀!”

“什么?”

“哈哈。”

“你是说妖怪啦、梵语啦,还有现在要前往的祆教寺,都是为了取得密法吗?”

“对啊!当然我本身也很感兴趣。对了,逸势,我必须争取时间。可是我只有一个人,真是令人着急啊!”

“是吗?”逸势应声后,接着又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二十年吗?”

“不。二十年后,我已经超过五十岁。我如何能等二十年呢——”

“……”

“逸势啊,今朝你看到庭院那朵盛开的牡丹花了吧?”

“看到了。”

“我想做的,就如同那般。”

“如同那般?”

“我必须要让那朵密之牡丹,早些在我内部盛开。不必二十年——”

“嗯。”

“不过,像那朵牡丹花般过早绽放,并不好。”

“……”

“早些让它绽放虽好,但在未准备妥当之际就强行让它盛开的花,不久就会枯萎。然而,我又不能准备二十年——”

所以目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正是为此而准备——空海说道。

此时,空海和逸势已经走到喧嚣嘈杂的西市了。

“这么说来,这位始祖出生于比佛陀还久远的时代。”空海说道。

地点是位于布政坊的祆教寺——祆祠之内。房子昏暗。穿过大门,正面有个祭坛,点燃着火。火和烟的味道,笼罩整个屋内。

墙壁已经被烟熏成暗灰色,原本窗子就不多的屋内,显得更加阴暗。不过,墙壁和屋顶之间留有排烟的缝隙,烟能够顺利排出,屋内倒也不如料想中那般烟雾弥漫。

据说祆教的始祖——琐罗亚斯德,出生于公元前七世纪至六世纪。

后来被称为“佛陀”的人物——瞿昙·悉达多(Gotama Siddhattha)诞生于天竺迦毘罗卫国,为公元前五六三年。

虽然琐罗亚斯德出生的确实年代已经不可考,若采用诞生于比基督还早六百五十年的今日之说,那么,琐罗亚斯德的诞生就比悉达多还早八十年以上。

“我们祆教的始祖诞生之时,比佛教还要早许多吧!”

空海听完安萨宝的这番话,而回答了前面那句话。

据说,琐罗亚斯德受到神的启示开始传道,约在三十岁之时。琐罗亚斯德教深入一般民众的生活,则是十二年后,巴克特里亚(Bactria)的地方首长卫殊达斯巴皈依之后。

安萨宝顺着空海的提问,叙述祆教和琐罗亚斯德的一些事迹。

“无论何事,只要先掳获该国最高权力者的心,就能在世间广为流传。”他对空海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