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玉楼(第2/5页)

今日,说好要前往平康坊妓院。

“不可以吗?”

“你是和尚啊!”

“当和尚之前,我可也是个男人喔。”

“如今是和尚。”

“如今也还是男人。”说完,空海就笑了。

逸势多半担心着空海的情况。

“我独自前往,如何都无所谓,今日和你同行,总觉得很不安。”他看来很紧张。

“你真是个很善良的人啊!逸势——”空海说道。

“啧。”逸势感觉不好玩地咋了一下舌。“替你担心,真是不划算。”

逸势说完后,望着天花板看,视线又往房内四处扫视一巡。这是永忠在长安三十年所住的屋子。

“啊!永忠和尚跟葛野麻吕,现在不知在何处?”

“八成抵达洛阳,目前不是继续前行,就是在洛阳吧!”

“嗯。”逸势答道,感慨万千地眺望房内,再落寞呢喃:“三十年呀……”

“嗯。”

“空海!永忠和尚是否也曾想到妓院嫖妓呢?”

“想吧!”空海淡淡地答道。

“何以见得?”

“永忠大人也是个男人啊!”

“你说话过于坦白,缺少情趣。”

“妓女不喜欢吗?”空海笑道。

逸势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接着往前探出身子说:

“对了,空海,最近有个奇怪的传言,听说了吗?”

“传言?”

“听说有人在朱雀大街到处立牌子——”

“原来是那件事——”空海说道。

从空海的语气听来,他也知道那件事。

事情是这样的。

这一个多月来——就是德宗死后,每隔几日,就有人在朱雀大街上竖起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德宗驾崩,后即李诵。

意思非常明白。

“德宗死后,李诵接着也要死了。”

牌子上即是此意。

李诵——当今的顺宗皇帝。

谁也不知到底何人立下这牌子。

一发现这牌子,衙役立刻赶到,把那牌子取走。

不过,就算被拿走,不数日,朱雀大街某处,又会竖起相同的牌子。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回了。

只有那牌子被发现而已。

左右金吾卫的衙役,夜里一再巡视,却无从一直监视着整条朱雀大街。所以无论如何警戒,牌子照样立了起来。

逸势所指正是此事。

“若是那件事,倒有耳闻。”空海说道。

“不过,你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吧——”

“昨夜?”

“嗯。有个衙役终于发现那个竖牌子的人了。”

“当真?!”

“不。不是一个衙役。正确说是三个衙役。其中两人已死,如今只能说一人。”

“是吗?”空海初次耳闻。

“听说是方才从青龙寺回来的志明打听来的。”

“怎么回事呢?”

“那三名金吾卫官员,昨夜骑马巡视朱雀大街时,凑巧碰到那个立牌子的人。”

“唔。”

“是半夜过后。三人骑马顺着朱雀大街往南巡视,在永崇坊和靖安坊之间的大街附近。”

据说,正当来到那附近,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影。

是背影。好像是男人。是个体格高大结实的男人。

月夜。

那人悠哉悠哉从北往南,走在夜晚的朱雀大街上。

仔细一看,那人右肩上不知扛着何物。

是个牌子。

“喂!”一名衙役骑马追上前去,从后方叫他。

那人却置之不理。

“喂!停下来。”再次叫住他。

那人依旧不理。

衙役骑马超越,在他前方回转马头。停下来,挡住那人去路。

“往哪儿走?”衙役喊道。

夜间不准任何人走在坊间之外。

那人照样不理。

当马匹接近时,那人突然举起左手。“噗”一声,左手往前一挥,正打在马额上。

马匹的额骨,立刻往内凹陷,双眼迸出,鼻子嘴巴血流不止,横倒了下去。

骑马的衙役,一脚被压夹在地面马身之间。

“这小子!”

“这家伙!”

另外两名衙役,立刻从马背挥剑朝那人砍了过去。

那人一躲而过,随即以手中木牌把马上的衙役横扫落地。倒地的衙役刚想站起来时,那人拔腿踩在他的胸部。

衙役的胸骨断裂,那人的脚深陷在胸腔里。

“嘿!”

另一名衙役也要站起来时,那人的脚再度由上往下踩。一脚把衙役的整个头颅给踩碎了。就那样,那人扛着牌子扬长而去。

“听说,今早在兰陵坊西门发现了那牌子。”

“委实可怕啊!”

“结果,只有被马匹压倒的那名衙役生还。这些事,都是他回去后报告的。”

“唔。”

“总觉得长安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了。”逸势说道。

“哎!无论何处的都城、朝廷都会发生这种事。”空海说道。

“夜里外出,碰上这种事真是不愉快。”

“那,夜里不外出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逸势说到这里,突然斜着头。“对了,大猴那家伙,昨日好像一直都出门在外。”

“昨日是他自由的好日子。”

“不过,回来得相当晚了吧。我没看到他回来。但一大早起来,他已经在寺里。不知跑到哪里去,夜里或一大早才回来的吧。”

“八成如此。”空海说道。

“那人真是能吃啊!”逸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嗯。”

“第一次最吓人,对不对?”

“的确如此。”空海答道。

遇到大猴的那一天,空海把举起巨岩后、因饥饿而瘫坐在地上的大猴带回长乐坡的住处用餐。大猴的食量,让人看得面面相觑。

一整只鸡。

三人份的青菜炒肉。

五碗汤。

七颗鸡蛋。

其间还吃下了三大盘饭。

看来好像还继续吃得下,只是因为客气方才停了下来。

逸势所指的,正是此事。

“坦白说,对于那男子,我还替他担心过一阵子呢。”

“是吗?”

“你雇用他是可以,但该怎么向西明寺说明呢?结果,空海,你当时的处置,真是令我大吃一惊。”

“呵呵。”空海朝着逸势微笑。

空海很乐于看到他人对自己的才华露出惊讶的神情。

当时,空海首先做的,就是整顿大猴那一身装扮。他在宿舍烧水让他洗个澡,整理发须,换了套衣服。然后,请人准备纸、墨和笔,挥笔写下:

此人名大猴,谙天竺语。吾人来此而得结识者。其血统半为汉人,半属天竺。因思习佛法,能持天竺语即更近释尊之教,兹为学习天竺语,乃召唤大猴,自洛至京。为此,或将延迟二月方抵长安。如其来访,值逢吾人外出,恳请就便惠留至吾人归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