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蛊毒之犬(第2/5页)

“这是不得了的信。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我在世时还可以做到,死后便不知会如何了。烧掉也是办法,不过有生之年里,我想留在身边,用以追怀晁衡大人。”

倘使有朝一日自己过世了,会安排把那封信交付惠果,到时候烧毁与否,全凭他处置……

据说,白铃对惠果说过这样的话。

“关于那封信,白铃夫人可曾说过什么?”

柳老夫人因此想起白铃生前说过的话。

“我曾听她提起信的事。”

“噢。”

“虽然没听说要把信交给惠果和尚,却知道她手上确实握有这样重要的信。”

“您读过那封信吗?”

“没有。我只听说过,但不知信的内容为何……”

“信在何处呢?”惠果问。

柳老夫人带惠果进入白铃房中,从柜子里取出几封信,再取出一个信匣,说道:

“我想应该就是这个了。”

打开信匣,里头有一文卷,是白铃的亲笔信,说明自己死后任何人不得阅读信匣里的信件,只能交予青龙寺惠果和尚。

“是这个吗?”

柳老夫人递出信匣,惠果稍微拉开文卷,匆匆一瞄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

惠果恭敬地收下了那信匣。

“于是,那封信连同信匣一起被惠果阿阇梨带走了。”柳宗元说道。

惠果告辞之际,取出纸包的金子,打算留给老夫人。

“我不能接受这钱。刚刚您说,白铃夫人本来就要把这信匣交给您的。”柳夫人推辞说道。

“由我这个和尚来说可能有点奇怪,就算是供奉给白铃夫人的吧——”

惠果如此说完,留下金子,告辞而去。

“原来如此。所以,那封信现在在青龙寺惠果阿阇梨的手上吗?”空海说。

“应该是吧。如果没被烧毁的话——”

“那,您是认为,这次的事跟那封信有关——”

“有关。”

“您跟惠果阿阇梨提过此事吗?”空海问。

柳宗元有点忧愁地摇了摇头说:

“还没说。在这节骨眼上,实在不知道这番话该不该说。或者,正因为在这节骨眼上,才该说——”

柳宗元顿住话,欲言又止地将视线朝下。

“不过……”柳宗元保持俯视姿势,喃喃说道。

“是王大人吗?”空海开口问道。

“没错,空海先生。正是这样啊。我才为这件事伤神。”柳宗元抬起头来说:

“若提起高力士大人的信,也就不得不提晁衡大人的倭文信。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也就不得不涉及王叔文大人或许偷信的事了?”

“是的,正是如此。”

“——”

“到底如何是好,我无法判断。”

“——”

“只好私下找到惠果阿阇梨,向他说明一切,商量如何是好。要不,就是跟王大人明言,要他说出心里话——”

“王大人目前状况如何?”

“很糟糕。”柳宗元断言道:

“可以说非常糟糕。食不下咽,瘦得不成人形。晚上就算上床了,大概也辗转难眠。”

如此一来,柳宗元的负担势必加大。他看起来似乎也睡得不多,眼圈都已泛黑了。

“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您该如何做才好。”空海坦白地说。

“如果惠果阿阇梨没有烧毁高力士大人的信。那么,信应该还留在青龙寺。若能读到那封信,也许会有新发现。”

“惠果阿阇梨知道另一封信的事吗?”

“晁衡大人那封倭文信吗?恐怕还不知道吧——”

“若是这样,我们或许有机会读到惠果阿阇梨的那封信了。”

“此话怎讲?”

“可以告诉惠果阿阇梨,我们手上有一封这样的信,并且拿给他看。至于信上写些什么,柳先生可加以说明。接着再问他,若他手上还握有高力士大人那封信,能不能也让我们看看。”

“说的也是。不过,还是有问题。”

“刚才说的那事吗?”

“王大人或许曾偷走那封信的事,是否该告诉惠果阿阇梨?”

“嗯。”

“另一件是,现在惠果阿阇梨正专心为皇上施法,是否该在这种时候告诉他这种事?”

“此事的判断,不该是我,而是身临现场的柳先生吧。”

“诚然若是。我必须自行判断。”柳宗元咬着嘴唇说。

“对了,惠果阿阇梨此时正在施行何种法术呢?”空海问。

“我们未曾探问过。”柳宗元答道。

“说来也是。万一风声走漏,下咒者知道惠果阿阇梨所施行的法术,他们便可取巧闪避。如此一来,法力也将削弱大半了。”

“真会这样吗?”

“是的。”

“在那咒法之中,大概有许多不为吾人所知的微机妙处吧。”

“正是。譬如说,受咒的一方——以此次而言,如果皇上得知本身被施咒,反而容易受制于咒法了。”

“皇上已得知此事了。”

“若已知晓,恐怕无法忘却吧。当务之急是皇上必须意念坚定,绝不可臣服于咒法。”

“惠果阿阇梨也这么说。”

“嗯。”

“虽然我不晓得他施行的是何种法术,但惠果阿阇梨在皇上寝宫前设坛,法坛正前方置放一尊面目狰狞的佛像,然后,他坐落在像前祈诵。”

“原来……”空海意领神会般点头说道:

“法坛中央是不是矗立着这么大的筒状物呢?”他两手交合,在胸前比划大小。

“您怎么知道?”

“惠果阿阇梨正在施行的可能是——”

“且慢,空海先生。如果您要说出法术名称,我们不听也无妨。万一我们听到了,又以某种形式传到对方耳里,法术威力恐怕会折损吧?”

“是的。”

“既然如此,我们宁可不听。”

“好。”空海点头继续说下去:

“不过,有一点需言明在先。如果惠果阿阇梨施行的法术如我所推测,那么,将是极为强烈之法,每一位皇帝仅能施行一次。”

“这真是让人振奋的话啊。”柳宗元点点头后,问道:

“对了,空海先生,刚刚您说到——”

“什么事?”

“若能得知对方所施行的咒术,将有方法可使咒力减半——”

“我是说过。”

“若敌方是您先前提到的督鲁治咒师,那么,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他所施行的咒术了吗?”

“可说已有一些线索了。”

“数量庞大的虫加上狗——可以推测出是何种咒术吗?”

“惠果阿阇梨所施行的若是天竺法术,那么,督鲁治所施展的,很可能是唐国的咒法。”

“我国的咒法?”

“道教咒法之中,有所谓‘蛊毒’和‘魇魅’两种,这次似乎是将两者合而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