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汉神道士(第3/4页)

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块比手掌略大些的木符。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上面写有文字。

“这上面写着什么? 我根本看不懂。”

“它能够让百鬼夜行时看不见你……”

“哦,是吗。”

“知道吗,博雅? 跟踪对方的时候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有话对我说时,只能用呼吸示意。“

“知、知道了。”

就在博雅点头时,晴明说:“来啦。”

不一会儿,从门里走出两个人。

一个身穿褴褴褛褛的、公卿便袍似的白衣,白发白髯,是个老人。

而另一个,正是藤原为辅,手被老人牵在手中。

为辅全身赤裸。

身体的正面与白天看到时相比,糜烂得更为厉害,肌肉被烫得白乎乎的。

为辅挺着松弛、前突、并且烧得糜烂的肚子,被老人牵着手带走了。

“好,跟上去! ”

晴明跨步向前走去。

“嗯。”

博雅跟在晴明身后。

老人和为辅向西走去。

两人已经走到城外。

两人看上去似乎是在悠闲自在地走着,可是实际速度却远远快于普通人。

博雅几乎是在小跑。

刚才桥下的那条河,便是天神川。

周围已经看不见人家。

沿着荒野小道,不时地忽而向右,忽而往左,然而始终是向西走去。

走着走着,前方隐约出现红光。

再走近一看,果然如同为辅所说,是两根烧得通红的铁柱子。

老人松开为辅的手,说:“上去! 再抱住这根柱子! ”

为辅哭丧着脸望着老人。

“再磨磨蹭蹭的话,就叫你永生永世,每天夜里都到这里来! ”老人说。

为辅极不情愿,拼命左右摇头。

“去吧!”

老人猛然在他后背上狠推一把。为辅一脚蹬空,倒在柱子上,仿佛害怕倒下似的,紧紧地贴在柱子上。

“烫啊! ”

“烫啊! ”

为辅凄厉地号叫着。

与此同时——为辅身上开始冒烟。

没有多久,只听为辅“啊”的一声悲鸣,身体开始燃烧起来。

火焰熊熊,越烧越旺。

浑身裹满火焰的为辅,缓缓浮上了半空。

定睛看去,原来那并不是为辅,而是剪成人形的一张纸。

那纸燃烧着化成碎片,在空中缓缓散开。

“好小子! ”

老人咬牙切齿地怒吼着:“居然敢暗算我?!”

老人瞪眼怒视周围,又喊道:“为辅那小子哪有这样的本事! 一定是哪个和尚干的好事,要不就是阴阳师出面……”

“你已经明白了? ”

晴明悠然回应。

老人回过头来。

“你也真是造孽呀。”

晴明向着老人走去。

“喂,晴明……”

博雅小声说着,以手握住腰上的长刀,与晴明并肩站立。准备保护晴明。

“行啦,现在说出声来也不要紧了,博雅。”

“哦。”

博雅仿佛放下心来似的,长吁一口气。

这时——老人用一只眼盯着两人:“是你们两个臭小子跟我捣蛋吗? ”

说话时。露出舌尖分成两半的蓝黑色舌头。

“下次要不要去你们两个臭小子的家,让你们也来抱抱这柱子? ”

听了这话,博雅脊梁骨一阵发凉,缩了缩肩膀。

“不、不管什么时候,尽管来好啦! ”博雅说。

“不行,博雅! ”晴明喊道。

“口气不小啊……”

老人奸笑起来。

“你回应了我的话,那你运气可不怎么样。明天晚上,就可以去你那儿登门拜访啦。”

只见他那分成两瓣的舌头飘飘忽忽地摇来摆去,突然,老人消失了。

博雅回过神来,发现这里是春天的原野,一棵高大的樱树在两人头顶上枝条舒展,开满樱花。

花枝上,片片花瓣沐着月光,悠悠飘落下来。

博雅和晴明就站在树下。

既没有老人的身姿,也没有烧红的铁柱。

“我、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了吗? ”博雅问。

“说了。”

“是吗? ”

“这一来,那家伙就要到你家去找你的麻烦啦。”

“真的吗? ”

“博雅,因为你授人以柄了。”

“授人以柄? ”

“你中咒啦。事已至此,得赶时间了。今夜就得把事情了结……”

“要怎么办? ”

“回去。”

“回去? ”

“回藤原为辅大人家。”

“这么说,五天之前,你到天神川对岸去过,是不是? ”晴明问。

“是。”

藤原为辅点头承认。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火。

其他人都已经退下,只剩安倍晴明、源博雅与藤原为辅三人。

遮雨窗板已经放下,洒满庭院的月光,也照射不到房间里。

屋内只有一盏小小的灯火亮着。

“听说渡过天神川,朝着嵯峨野方向走不多久,那里的樱花开得十分漂亮,所以就去赏花了。”

三辅牛车。

几个随从。

预备了一些好酒和填肚子的东西,大家出门时已是晌午。

众人在一棵樱树下铺上席子和毛毡,让乐师们弹琴吹笛,大家饮酒助兴。不久,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那一天阴云密布,时时有浮云蔽日。下午又开始起风。气温下降,令人顿生寒意。

虽然准备了可供烧水用的木柴,然而,用来取暖却不够。

正巧,这时来了一位卖柴人。

他把上衣扎在腰里,头戴一顶草帽。

说是在嵯峨野的山上砍的柴,正打算进城去卖。

“这还不全部买下来吗? ”

于是,大家将男人的木柴全部买了下来。

之后。众人在樱树下一边烧柴取暖,一边饮着美酒。

这时,来了一位奇怪的老人。

老人穿着一件看似公卿便袍的白衣,但袍子褴褛不堪,到处都是破洞。

“请大人赏给一杯酒喝喝吧。”老人说。

抬眼看去,只见老人的脸颊痉挛般地哆嗦着,喉咙像是在吞咽酒浆似的上下蠕动着。

酒是带来了,但却并不是很多。

“拜托了,给一杯就可以了……”

连那说话的声音都在痉挛似的颤抖着。

老人衣着肮脏,脸部以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污垢,身上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酒不能给。”

为辅拒绝了他的要求。

“喏,别这样说嘛,只要一杯……”

老人死气白赖,遭到拒绝也毫无离去的意思。

一个正在拨火的侍从,从燃烧着的篝火中捡出一块通红的炭块,向着老人抛过去。

炭火飞落老人怀中。

“啊,好烫! ”

老头喊叫着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才将炽炭抖出衣外,便即离去了。

众人又喝了一阵子酒。不知什么时候,一条蛇出现在毛毡上面,大约是因为篝火旺而回复了元气,从洞穴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