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保持冷静，海德拉。”
史蒂夫·罗杰斯重复。
“生物电流紊乱装置没用吗？！”
托尼·斯塔克既惊又怒，无法遏制的恐慌攥住他呼吸的气流，死死压成一条绞紧心脏的铁丝，无法呼吸的闷痛催促他忍不住向手拿星条盾的男人的方向迈出一步。
“都不要靠近我——离我远一点。”
史蒂夫·罗杰斯抬起手，阻止所有人包括海德拉向他走来的步伐。
他看到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才说。
“我用过了。”
好像多出一个影子的人并不是他，史蒂夫·罗杰斯表现得十分冷静，甚至还能条理清晰地汇报情况。
“使用之后我看到其中一个影子剧烈抖动起来，但是没有消失——我想这套装置对Vashta Nerada的威胁性并不如之前的次声波强，它们舍不得放弃嘴边的粮食。”
“我来。”
海德拉言简意赅。
“包括你，海德拉，别靠近我。”
史蒂夫·罗杰斯又说了一遍
“谁也不知道这里有几只，你们走过来只会贸然增加自身的危险。至少现在，我们知道它们在我脚下，而不是在什么未知的角落。”
“这才是最危险的——它锁定了你，它把你当成了猎物，除非吃掉你，或者它死掉，它都不可能放过你。”
“所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史蒂夫·罗杰斯说。
“你什么都做不了！”
海德拉有些暴躁。
“它伤不到我，让我来弄走它！”
“事实上，它能，不是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金发的男人竟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冲淡了眉间越来越沉重阴翳的阴影。
“你们瞒不过我。”
史蒂夫·罗杰斯说。语气中大部分是保护了其他人的坦然和舒心，带着丝朋友之间博弈胜利的狡黠得意，还有些对于不听话的队员的包容，以及一点点并不严重更像是无奈叹息的责备。
“Vashta Nerada能够威胁到你。如果你想要对付它们，就不得不被逼迫着暴露你们一直不想对我说的某个秘密——也许格兰特瞒得很好，但你，托尼，你们都不是做特工的料，你们都不擅长骗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托尼·斯塔克不由自主冲出口问。
“天哪......托尼。你难道不知道你演技有多烂？”
史蒂夫·罗杰斯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我很早就知道了，比执行这次任务的时间要早得早得多——然后在你们把我们支走后再解决查尔斯的问题时最终确定的。”
“......”
猝不及防被揭开理所当然的隐瞒和内心隐秘的道德愧疚，托尼·斯塔克狼狈地撇开视线，躲过那抹此刻明明温和，在他感觉中却不亚于如同针刺般的审判的视线。
史蒂夫·罗杰斯了然地将视线从躲避他的大发明家身上移开，转向沉默的金发姑娘。
“海德拉，让我教你一点：如果你要隐藏某个秘密，某个你们都认为需要隐瞒的秘密，某个隐瞒下来可能平安无事，但曝光会对被隐瞒者、隐瞒者本人、乃至未来产生影响的秘密，并做好了承受隐瞒带来的愧疚不安甚至夜不能寐的情绪的准备......”
史蒂夫·罗杰斯慢慢说。
“我的上帝！能不能停一停！你们现在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娜塔莎·罗曼诺夫忍不住也暴躁起来。
“For God's sake！我们又不是在什么情感节目上！把那些什么漂亮的体贴和教导都给我先扔一边——海德拉，你能处理是吧！那就别管这个满口道德的老古板，尽管去做！”
“娜塔莎，你会上报弗瑞吧？”
红发特工暴躁的低声咆哮在这句话中戛然而止。
她当然会。
无论海德拉的秘密是否存在威胁，她的上报是否会对海德拉产生威胁，她都会详尽毫无保留汇报给尼克·弗瑞——这是被尼克·弗瑞抹消曾经记录并一手提拔上来的娜塔莎·罗曼诺夫作为神盾局十级特工的职责。
史蒂夫·罗杰斯顿了顿，面对海德拉，补上了刚才被娜塔莎·罗曼诺夫打断的后半句话。
“......那就隐瞒下去。”
海德拉终于安静下来。
那始终沉稳安定、令人信服的语气，犹如险之又险松松圈起的细细缰绳，却有效地拴住了发狂的恶犬。
在这段时间内，她足够了解“九头蛇”这个名字，在地球上代表着些什么东西了。
没有人类喜欢这个名字，没有人类欣赏这个名字。人类都赞颂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斩杀九头蛇的壮举，人类都歌唱美国队长粉碎九头蛇的战斗。翻开每一本神话每一本历史，九头蛇都是丑陋的，邪恶的，是敌人，是怪物。
“Hydra”这个名字在地球并不美丽。
她的种族一旦暴露，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和危险，尤其是给......
海德拉忍不住看了眼她在地球的监护人。
大发明家同样注视她，单纯的注视，始终不曾用言语或眼神传递建议。
——而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建议。
所以海德拉坚定地向着史蒂夫·罗杰斯，在金发男人忍不住露出的无奈的神情下，捏碎了试管，金色的液体流动，她再次踏出脚步——
“基因锁解放百分之十，解除形态模拟，保留物质模拟。”
低低的絮语消散，姑娘金色的发尾在雾气里划出渐渐暗淡融化的轨迹。
可怕的虚无落下，温柔地笼罩惊愕的金发男人，狂怒地撕碎贪婪的猎食者。
刺耳的惨叫响起，很快被碾碎在虚无之中。
史蒂夫·罗杰斯脚下的影子变回了一个。
“这是——”
娜塔莎·罗曼诺夫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这一刻，甚至连拥有漫长岁月和黑暗过去的沧桑特工都忍不住心生恐惧。
“就这样？”
金发的士兵却哑然失笑，“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你们一直以为我会无法接受？”
太看轻他了。
他可是在还是个病猫时就敢拦在三五成群骚扰过路女孩的壮汉前面，喜欢一枝泼辣强势被男人们嘲笑轻视的钢铁玫瑰，毫不犹豫同意注射可能会致死的超级士兵强化液，穿着一身戏服面不改色和超短裙姑娘们在舞台上大跳“打倒希特勒”，仅仅拿着一面盾牌就冲进敌营而不是刀和枪的。
史蒂夫·罗杰斯。
他最擅长的，就是跨越强与弱，皮囊与天赋，差异和偏见，黑暗和坎坷。
平等清醒地去打量其内里真实的灵魂。
这个从不畏惧的金发的士兵面容平静，带着微微的笑意，在虚无向他蔓延时，克服了人类对黑暗对神明最本能的恐惧，向那人人仓皇躲避的生命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