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第3/4页)

詹德利受不了了。“凭你那软软的小手?”他大喊,“甚至拿不住锤子。”

“我想拿就拿得住!”她冲他吼。

索罗斯咯咯笑道:“你哥哥会付钱的,孩子。这点不用担心。”

“是的,但假如他不付怎么办?”她坚持。

贝里伯爵叹口气:“那就暂时把你送去斯莫伍德夫人那儿,或者送到黑港,我自己的城堡,但肯定没那个必要。我和索罗斯无法还你父亲,却至少可以保你安全回到母亲怀中。”

“你发誓?”她问他。尤伦也曾允诺带她回家,却在半途被杀了。

“以我身为骑士的荣誉。”闪电大王庄严地说。

柠檬回到酿酒屋时,雨水从他的黄斗篷上流下来,在地面积成一滩,惹得他不自禁地低声咒骂。安盖和幸运杰克坐在门边掷骰子,但不管怎么玩,一只眼的杰克半点运气也没有。七弦汤姆为自己的木竖琴换了根弦,唱起《圣母的眼泪》《威廉的老婆湿透了》《哈特大人雨天骑行记》,然后是《卡斯特梅的雨季》:

汝何德何能?爵爷傲然宣称,

须令吾躬首称臣?

颜色有别,威力不逊,

各显神通分个高低。

红狮子斗黄狮子,

爪牙锋利不留情。

出手致命招招狠,

汝子莫忘记,汝子莫忘记。

噢,他这样说,他这样说,

卡斯特梅的爵爷他这样说。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人影。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魂灵。

最后,汤姆把所有关于雨的歌都唱完了,方才放下竖琴。于是只剩雨水敲打酿酒屋板岩顶的声音。骰子游戏也告结束。艾莉亚单腿站立,又换到另一条腿,继续西利欧·佛瑞尔教导的练习。梅利抱怨他的马踢掉了一块蹄铁。

“我可以帮你镶,”詹德利突然说,“我只是个铁匠学徒,但师傅说,我这双手天生就是用来抡锤子的。我会镶马蹄铁,修补锁甲,打平板甲。我敢打赌,还可以铸剑呢。”

“你说什么,孩子?”哈尔温道。

“我可以为您打铁。”詹德利单膝跪倒在贝里伯爵跟前。“若您愿意收留,大人,我会有用的。我会造工具和匕首,有回还打了顶不错的头盔,只是被抓时,教魔山的部下夺走了。”

艾莉亚咬紧嘴唇。他也要离我而去。

“你该替奔流城的徒利大人效劳,”贝里伯爵说,“我付不了工钱。”

“我不要工钱,只需火炉、面包和睡的地方,大人。”

“铁匠上哪儿都受欢迎,武器师傅尤有过之。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呢?”

艾莉亚看着詹德利作出那副若有所思的笨表情。“在空山里,您说你们是劳勃国王的人,是无旗兄弟会,我很喜欢这些话。我喜欢您给予猎狗的审判。波顿伯爵只会把人绞死,或者砍脑袋,泰温公爵和亚摩利爵士也一样。我宁愿为您打铁。”

“我们有大量锁甲需要修补,大人,”杰克提醒贝里伯爵,“多半是从死者身上剥的,要害处有洞眼。”

“你一定是个笨蛋,孩子,”柠檬说,“我们这帮人落草为生,除了伯爵大人,大多出身低微。不要把汤姆那些笨歌曲当真。你不可能偷取公主的吻,也不可能穿着盗来的盔甲参加比武大会。当了强盗,下场不是脖子套绞绳,便是脑袋搬家插在城堡大门。”

“我们都一样。”詹德利说。

“没错,就是这样,”幸运杰克乐呵呵地道,“乌鸦等着大家。大人,这孩子够胆,我们又确实需要他的手艺。依杰克之见,留下他吧。”

“而且要快,”哈尔温咯咯笑着建议,“免得他热情消退,恢复理智。”

一抹淡淡的微笑掠过贝里伯爵的嘴唇:“索罗斯,我的剑!”

这一次,闪电大王没把剑点燃,只将它轻轻搭在詹德利肩头。“詹德利,你是否愿在诸神和世人面前发誓,守卫弱者,保护妇女与儿童,服从长官、封君与国王,无论前途如何艰难、如何卑微、如何危险,始终如一地英勇奋战,不辱使命?”

“我愿意,大人。”

边疆地的伯爵把剑从右肩移到左肩:“起来吧,詹德利爵士,空山的骑士,欢迎加入无旗兄弟会。”

门口传来刺耳的笑声。

雨水从他身上滴落,烧伤的手臂仍裹在层层叠叠的亚麻布中,用一根粗麻绳紧缚于胸前,但脸庞旧有的灼伤在微弱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阴沉的光芒。“又封骑士了,唐德利恩?”闯入者低沉地说,“为此我该再杀你一遍。”

贝里伯爵沉着地面对他:“我以为再见不到面了,克里冈,你怎么找来的?”

“妈的,有什么难?你们弄出来许多烟,只怕旧镇都看得到。”

“我的岗哨呢?”

克里冈的嘴抽搐了一下:“那两瞎子?也许我杀了他俩——若是真的,你待怎样?”

安盖拿出长弓。诺奇也是同样动作。“真不要命了,桑铎?”索罗斯问,“居然跟到这儿,你一定是疯了,要么醉了。”

“雨水也能喝醉?你们连买一杯酒的钱都没留给我,婊子养的。”

安盖抽出一支箭:“我们是强盗,强盗抢东西天经地义。瞧,歌里都这么说,去求好心的汤姆唱一首吧。没杀你,就该心存感激了,还耍赖皮。”

“杀我?来试试啊,拿弓箭的。操你妈,瞧老子不夺你的武器,把箭插进那满是雀斑的小屁股里。”

安盖抬起长弓,贝里伯爵赶在他射击前举手:“你为何跟来,克里冈?”

“来取东西。”

“你的金币?”

“还有什么?你的脸可不会让我感到愉快,唐德利恩!你现在比我更丑,还当了强盗骑士。”

“我给了欠条,”贝里伯爵平静地说,“战争结束之后,便会兑现。”

“对不起,那张纸擦屁股了,我要货真价实的金币。”

“我们分文未留,全部交给绿胡子和疯猎人带去南方,到曼德河对岸购买谷物和种子。”

“为养活所有这些被你们烧掉庄稼的可怜人。”詹德利说。

“哦,是这样吗?”桑铎·克里冈再度大笑,“正巧与我不谋而合,我也有一帮丑陋的农民和长雀斑的小崽子需要供养呢。”

“你撒谎。”詹德利说。

“哦,我懂,你们一个鼻孔出气。妈的,凭什么信他们,不信我?该不会是因为我的脸吧,嗯?”克里冈瞥了艾莉亚一眼,“你打算把她也变成骑士吗,唐德利恩?世上头一个八岁的女骑士?”

“我十二岁了,”艾莉亚大声撒谎,“如果愿意,就可以当骑士。我本来也可以杀你,只不过柠檬拿了我的匕首。”想起这事仍令她愤怒。